「碗魚，醒醒！」

凌晨四點多接到電話，嗯？這豈不是念念的聲音嗎？

「快醒醒，朝山派出所對面有人撞火車！」

這下我真的醒了。

嘩～騎上bubu小翔沿著中華路飆去。

不知道騎了多久，中華路好像無止無盡的長，終於看到一輛火車停著
，衝下去拍了照問了駕駛再往前騎，不遠處的平交道就是事故現場。

沒有所謂的「屍體」，因為已經四飛五裂，三角形的標誌放在一片頭
蓋骨旁。這麼慘烈的死法，是怎麼發生的？鐵軌旁放著那位大哥的機
車、啤酒和一袋滷味豬頭皮，螞蟻在豬頭皮上爬，看來滿滿一大袋沒
吃幾塊，弟弟後來認屍，說：哥哥早就不喝酒了，這次喝酒壯膽，才
上路。至於豬頭皮，因為罹食道癌，只能嚼嚼，嚐那個味道而已。

趕來的友台Lucky哥說：這種自殺，大概只會簡訊處理。

在隔天的報紙，大家大概會說，啊，有人撞火車自殺。這樣而已。

騎回家的路上，天空露出魚肚白，日出在前方。以前我常想：自殺的
人，在死的一瞬間，在想甚麼呢？

想像那位大哥的心情，覺得很複雜。想好要自殺，買好酒在鐵軌旁喝
，給自己的最後一餐，喝得半醉等火車來，撞上去。老實說，這真的
需要很大的勇氣。

有人聽說撞火車的事，露出藐視的表情：「為甚麼要死呢？有甚麼不
能解決呢？這樣還害火車誤點呢！」

大江健三郎在《為甚麼孩子要上學》說過，他無法理解自殺的人，「
如果覺得自己生存方式錯了的話，不要因此就想去死，生存的方式是
可以改變的。」

他又說，尤其無法理解小孩子為甚麼要自殺，「因為，對小孩子來說
，絕對沒有『無法挽回』的這件事。」

同一天下午，我去採訪家扶幾個原住民小孩，他們都是來自山地部落
，家裡動輒五、六個小孩，父親多是打零工，家境不好。

他們接受家扶中心扶助，都念到大學，一個比一個搞笑，說到「以前
沒錢，搬磚頭也要去做」，有青少年的哀愁；講到現在自己打工，「
總不能叫老人家去賺錢吧，我們身強體壯當然要去賺！」眼睛閃閃發
亮，充滿對未來、畢業後，無比的奮發和期待。

我看著他們心想，他們若無法明白萬念俱灰的念頭，這才是正常的。
因為他們克服了困難，擁有正確的觀念，人生正要起飛。

也許真的像大江健三郎說的，「絕對沒有『無法挽回』的這件事。」

後來我Google了那位大哥的名字，四天前，蘋果的暖流才寫過他一家
。上面寫：他自知來日無多，但為了兩個小孩，努力支撐...。總之
，盼外界伸出援手。

四天後，就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了小孩。

大概真的是求生而不能，有「無法挽回」的事，才會選擇這麼痛的方
式。

活著的人很上進、樂觀，不能理解自殺的人，是很正常的。堅強的活
著，是一種美德，但人無法完全理解另一個人，特別是痛苦。所以，
也不要輕易決斷的否定，自殺的人。

如果想過養育自己的父母親後，仍然決定要結束一切，那也無妨。

只要有為養育自己的父母親和需要養育的孩子想想的話。

（後記：通報了社會處，請他們到小孩的家裡訪視，請他們協助申請急難救助金，或低收入戶資格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