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俱樂部大姐總在打烊前趕來洗浴，煙霧瀰漫的熱水池畔，常聽得見她高聲縱笑，或為即將到來的周末旅遊指東派西。

她對著幾個泡湯姊妹比手畫腳：我買了武陵富野的住宿券，我、吳老闆、游教授開車，葉子你帶小瓦斯爐，美惠準備吃的東西，我們可以沿途野炊。對了，不要忘了帶舞衣舞鞋，可以開趴喔。 

擁有美人魚身段的葉子點頭稱是。 

豐腴的美惠漲紅著一張臉說：那大家想吃什麼再告訴我喔！ 

俱樂部大姐的老公則在人來人往的大廳恭候太座，看起來溫馴有禮。 

相隔不過一年，她還是趕在晚間10點匆匆進來，行禮如儀：沖澡、泡熱水池、進蒸氣室，出來時，裸身對鏡，吹髮抹身，只是身旁吱吱喳喳的聲音少了，而她的眼角則多了幾尾不快樂的魚，身形像是因為糖份遽減而消瘦。 

俱樂部的泳池畔、國標舞的教室裡，俱樂部大姐的老公也不見了。

姊妹淘大抱不平：她老公的前女友從美國回來了。她找徵信社查到兩人舊情復燃。質問老公，她老公竟還不承認呢！ 

此後，不時傳來夫妻倆鬧得不可開交，夜半還有管區進到家裡，隔不多久，家暴案開庭，俱樂部大姐在法庭上以哀傷的眼神說：我不想離，我其實還愛著他。卻換來法官一頓訓斥：那你還告什麼告？

是的，大女人變身小女人，她還愛著他。 

她還想收拾起悲傷，像是收拾起遭雨泥濺污的舞衣，將之擰乾、晾曬、折叠，然後悄悄收進內心角落的衣櫃裡，一件件不合身的舊舞衣，像一樁樁不願再提起的傷心記憶。 

幸運的可以永久封存，不幸的也只有在暗夜裡不斷翻攪，反覆試衣，一個人踩著昔日熟悉的舞步，彷彿還嗅得到那漂洗不去的淚痕與污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