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十五日），在金融風暴中，美國生技製藥業龍頭「安進」（AMGen；直譯「應用分子遺傳學公司」）公布一個新藥的人體實驗報告，股價應聲而漲。這個新藥治療的是「骨骼疏鬆」。

安進研發出的第一個賺錢的藥，主治因化學療法導致的貧血，慢性腎衰竭病人也用得上。自一九八九年上市以來，一直是營收的主力，每年銷售額達十五億美元以上。但是最近由於專利到期、同質藥競爭、發現副作用的消息、以及美國健保給付的新規範等因素，銷售量大幅下滑，影響營收與淨利，股價才會下跌。

科研計畫 付出不等於收穫

其實所有的大藥廠都面臨同樣的挑戰。他們必須儘快開發出新的、有專利保護的、潛在買家非常多的藥，偏偏就是難以再接再厲、推陳出新。這是個值得注意的現實。

安進與歷史悠久的國際藥廠，掌握的資金、人才、管理、行銷資源，皆無與倫比。因此他們在研發上難有突破，不應視為失敗的案例，反而是啟示之窗，讓我們對探索、操控自然奧祕的過程，有更為深刻的認識。

在人類史上，廿世紀是空前的科學世紀。那麼多人受過科學教育、從事科學研究、生產出那麼大量的科學知識，史無前例。可是二十世紀的科研經驗，雖然讓我們享受了許多攀峰的高潮，卻提醒我們：自然界的複雜程度，遠超出預料。在廿一世紀，回顧前一世紀累積的知識，更容易體會牛頓那句名言的深意：我不過是個在海濱玩耍的孩子，只顧著撿拾光滑的石子與漂亮的貝殼，卻無視於眼前的真理汪洋。

美科研基礎穩固 扎根校園

於是每個科研計畫，都不免像是在一間黑屋子裡捉一隻莫須有的黑貓；資金到位、人才集中、目標明確、夙夜匪懈，都不見得成功。

而美國這個科研大國，實力藏在分散的基礎建設裡。簡言之，就是大學。由於分散，不同的時候、不同的實驗室、不同的科學家，可能創造不同的突破；一個研究路數、一個生醫團隊、或一個生技公司的失敗，不會影響整體實力。由於基建穩固，一有苗頭，便能迅速動員，重點突破。美國健全的科研基建，還產生了其他的利益，例如吸引外國的一流學生；國外的研發突破，也能立即引進，或改良或擴張用途，甚至後來居上。

生技藥廠 發明疾病拚營收

那麼生技藥廠、大藥廠怎麼因應研發困境呢？這十年來大藥廠應付營收可能縮水的主要策略，是購併。另一個創造營收的絕招，倒不新鮮，是發明疾病，如將婦女的更年期定義為疾病，再推銷所謂的荷爾蒙補充療法。「骨骼疏鬆」玩的是同樣的把戲。

人老了就跑不快跑不動了，是身體老化的自然後果。骨質逐漸流失也是自然的老化後果。骨質疏鬆，容易骨折，沒錯，可是分析老人骨折的病例，就會發現，老人會骨折，有許多原因，如視力不佳、肌肉無力、身體反應遲鈍。

骨骼疏鬆甚至不是主因。

（作者是生物人類學者，任職於中研院史語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