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17日,國民黨在不忌諱「陣前換將」的兵家大忌之下,硬是把依照國民黨初選規則出線的總統提名人洪秀柱給換下來,這種「朱上柱下」的結果,讓一直沒有表態要參選總統的國民黨主席朱立倫給推上參選人的位置,導致國民黨內變成幾家歡樂幾家愁。
其實,這就是國民黨「宮廷政治」所使然,他們不在乎民眾的看法,也不在乎依照程序產生的參選人的心情告白,所以洪秀柱在被臨全會換下來之前,雖然有一番「小媳婦」的哀怨告白,最終洪秀柱還是扭轉不了被當「政黨棄婦」的命運。
民進黨的前副總統呂秀蓮在第一任期開始沒多久,她就說出一句經典的「副總統」角色的語句,也就是那一句「深宮怨婦」,這句話雖然以後變成呂秀蓮擔任副總統的鮮明標籤,但是顯然要比洪秀柱的「政黨棄婦」角色要好聽了許多。
「深宮怨婦」起碼還跟總統一起打過一場選戰,但是「政黨棄婦」是連讓她玩一次政治大戲都沒有,甚至國民黨在「換柱」成功以後,也根本不在意洪秀柱的心情,連讓她扮演副總統參選人的角色都不肯,這就是政治的殘酷性,不管是在古代的宮廷世家,或是當代的民主政治,誰都逃脫不了被政治宰制的命運。
●國民黨的「宮廷政治」
國民黨的「宮廷政治」其來有自,遠的不說,就以蔣經國過世以後,李登輝以副總統的角色接班,當時許多蔣家的「內臣」不甘願讓李登輝平白撿了個總統的寶座,於是包括俞國華、李煥,還有蔣宋美齡等都是被指為可能介入蔣家「宮廷政治」的幾個人。
蔣宋美齡在當時敏感的時刻,發表了一篇「我將再起」的宣言,讓人覺得蔣宋美齡對台灣政局有「野心」,即使沒有,也不希望把政權交給李登輝。但是「宮廷政治」並沒有辦法拉下李登輝,最後蔣宋美齡只好回到紐約長住,從此不再回台灣。
至於俞國華,他以謹慎的個性和可靠的背景一直得到蔣經國的信賴。也正是他的資歷、輩份以及與蔣家的特殊關係,使他成為「官邸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蔣經國去世後,「官邸派」和蔣宋美齡曾有意把他推出來接國民黨權力之棒。但是俞國華穩健有餘,開創性不足的作風,使他最後變成國民黨內連署推李登輝為代主席提案的領銜人。
而李煥與俞國華不同,李煥屬於開明派,在一些重大問題上與李登輝意見一致。同時,他也非常識時務,不願違背大多數人的意見。當蔣宋美齡欲讓與蔣家淵源甚深的俞國華出任國民黨代主席一職時,他明確表示反對。而當蔣宋美齡又想讓李煥出任國民黨代主席之職時,也被他婉言拒絕。
雖然有「官邸派」從中阻撓,李登輝在蔣經國死後的半個月時間裡的上上下下活動,使國民黨中常會改變了原定計劃,決定在1988年1月27日討論國民黨中央代主席人選問題。但是由於國民黨內權力鬥爭激烈,蔣宋美齡等人的暗中活動,推舉李登輝代主席案未被列入當日會議日程。
然而會議開始後,列席會議的國民黨中央副秘書長宋楚瑜突然起立發言稱,外界對主席繼承問題議論紛紛,諸多揣測,為「黨國利益」實在不宜再拖,應在此會議上討論。接著會議主持人《中國時報》發行人余紀忠立即提議討論宋楚瑜建議,並逼俞國華表態。
俞國華是李爭奪代主席一職最激烈的競爭對手,本想把此案拖一拖再說。但看到大勢所趨,只能被迫提議同意李登輝出任國民黨代主席。俞國華一表態,其他中常委也相繼發言宣稱擁護李登輝出任黨魁。到此,蔣經國死後,國民黨內圍繞代主席一職的權力角逐告一段落。同時,這場鬥爭也表明國民黨最高權力之爭, 以「官邸派」的失敗而告終。從此,台灣進入李登輝時代。
在這一次權力鬥爭的過程中,宋楚瑜是幫助李登輝鞏固權力的唯一一人,所以外界評論宋楚瑜時,總會說「沒有宋楚瑜,就沒有李登輝」,「沒有李登輝,也不可能有宋楚瑜」。但是李、宋的親密關係,僅維持到李登輝改造台灣體制為止,也就是李登輝推動「廢省」,等於把當時擔任台灣省長的宋楚瑜連根拔除,讓宋楚瑜成為第一任的台灣省長,也是最後一任的台灣省長,這也是李、宋關係最後反目成仇的關鍵因素。
●「朱上柱下」的因果關係
國民黨就因為有這種「宮廷政治」的特性,所以洪秀柱雖然已經被國民黨提名為黨的總統參選人,但也難抵被拔除的命運。
要知道,馬英九眼中的接班人就是朱立倫,第二排名就是前閣揆江宜樺。但是江宜樺為了替2014年「九合一」地方選舉大敗負責,先行辭職放閃,結果就只剩下朱立倫一人了。
朱立倫雖然在「九合一」選舉中在新北市長之役僥倖贏得選舉,但也只是贏得民進黨提名的游錫堃2萬多票。既然是僥倖贏得,他在接任國民黨主席之後,為了避免新北市民的反彈,所以他並不敢輕易再宣布出選總統,只能等待國民黨的徵召,才以「無奈」的態度向新北市民說抱歉。
可惜的是,洪秀柱即使是國民黨幾十年的黨員,但她並沒有看透國民黨的「宮廷政治」,硬是拿牛頭去撞牆,所以,她以為以初選的方式去贏得被提名權,就可以代表國民黨選總統。
既然洪秀柱看不懂國民黨的「宮廷政治」,國民黨也只好再演出一次的「宮廷大戲」,他們既不怕選民的觀感,也不在乎洪秀柱會受傷害,就以臨全會硬是把她拉下台。為此,朱立倫也只能向洪秀柱兩次說抱歉了。
至於,朱立倫這種近乎「阿霸」的行為,他也只好搬出家庭政治來跟選民訴說他的苦,他多次提到他的老婆反對他參選總統,而且還持續跟他維持「冷戰」的關係。
台灣女性最可憐的角色是,從政的丈夫如果搞出「小三」事件,她們要出面幫丈夫擦黑臉。而像朱立倫這種乖乖牌的政治人物,也只能背起丈夫參選總統的「無奈之舉」,所以成功的男人背後必然有一位哀怨的女人,朱立倫又對這句話下了一次註解。
當然,洪秀柱被國民黨這麼「粗魯」的對待,她也只能怪她自己出身在國民黨這個大家庭,而不是民進黨了。那麼為何國民黨和民進黨對待女性黨員會有這麼大的差別呢?主要還是出在兩個政黨對待婦女的屬性不同之故。
就民進黨而言,民進黨在黨外時期就有許多女性參與對國民黨威權體制的抗爭,像前副總統呂秀蓮、高雄市長陳菊、前高雄縣長余陳月瑛,甚至是前嘉義市長許世賢等,她們一直是對抗國民黨威權體制的女性先鋒,其中像是呂秀蓮和陳菊都還因為「美麗島事件」而坐過牢,蹉跎她們的年輕歲月,以致於她們一輩子都只能過單身的生活。
年輕一點的像民進黨主席蔡英文和蕭美琴,也是搞「革命」,搞到至今單身一人。這也是民進黨的女性可以頂住「半邊天」的緣故,她們放棄了家庭,放棄了婚姻,跟隨民進黨到處搞「革命」,這就是她們的宿命。
而國民黨的女性大多希望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所以她們寧願當一個家庭主婦或上班族,除了為家族或派系的需要,很少會參加選舉當一名「革命烈士」。如今,雖然洪秀柱也是單身一人,但是國民黨就因沒有婦女從政的政治文化,以致於國民黨的女性,也只能站在幕後作為協助的角色,想站到第一線,洪秀柱就是一個活生生被權力搞下的例子。
●「朱上柱下」的可能結果
國民黨在2015年10月17日召開的臨時全代會完成「朱上柱下」的程序後,到底又可能發生怎樣的結果呢?
香港鳳凰衛視的時事評論員邱震海,他很賭定的說:「無論是否換柱,國民黨的敗局已定,區別只不過在於輸多輸少而已,國民黨的根本困境不但不會解決,反而將更為加劇」。
既然遠在香港的邱震海都可以肯定的說,國民黨的敗局已定,難道國民黨本身就不清楚這個結局嗎?否則為何要強勢的做這項吃力不討好的「換柱」動作呢?問題就出在邱震海所說的「根本困境」。
那麼什麼是國民黨當前的「根本困境」呢?這或許正如國民黨主席朱立倫在被披掛總統參選人的任務上陣之後,他馬上感受到的「黨內不團結」的壓力。國民黨內不團結,以最近的例子來看,2013年9月所發生的馬英九和立法院長王金平的「九月政爭」最顯著。當年馬英九以王金平遲遲無法處理兩岸的「服貿協議」為由,硬是要撤銷王金平的黨籍。由於王金平是屬於國民黨不分區立委,如果他被撤銷黨籍,必然無法繼續擔任立法院長一職。
面對馬英九的強勢作為,王金平也不是沒有三兩三,他到法院提起公訴,最後保住了國民黨的黨籍,也保住了立法院長的職位。
另一件例子則是前陸委會副主委張顯耀被以涉嫌「共諜案」被撤職,但是查無實據,最後不但不了了之,張顯耀還被國民黨提名為高雄市左營、楠梓區的立委參選人,張顯耀被國民黨提名之後,開始抨擊國民黨和馬英九的作為,由於張顯耀的黨籍是親民黨,國民黨對他的抨擊也拿他沒辦法。
從這裡可以了解,國民黨內的離心離德,加上沒有強勢的領導者可以壓制一些不滿黨內的聲音,導致國民黨內表面上的團結,卻無法展現真正團結的一面,這應該是國民黨所謂根本上的問題。
事實上,打選戰就是在打一場團結之戰,國民黨除了當前不團結之外,「朱上柱下」的作為,也正好給外界看清國民黨的不團結。尤其是馬英九團隊跟大陸交往這7年多以來,大陸即使不斷的對台讓利,但是台灣的經濟卻每況愈下,間接也讓台灣人民無法感受大陸對台讓利的成果,這也是「318太陽花學運」會強力反對兩岸「服貿協議」的因素。
在這種現實下,即使國民黨演出這場「朱上柱下」的政治大戲,國民黨想贏得2016的總統大選,恐怕真的會很吃力,唯一可以期盼的是立委選舉可以不會兵敗如山倒,這就要讓國民黨燒高香了。
●藍綠對戰的可能結果
既然國民黨在總統大選中不被外界看好,那麼明年總統大選又可能出現怎樣的結局呢?
其實,很多人會認為民進黨主席蔡英文的當選率相當高,民進黨內各方搶官的動作也不避人耳目,那麼民進黨憑什麼一定會贏呢?最明顯的是今年民進黨在提名總統參選人之時,民進黨內根本沒有人跳出來跟蔡英文挑戰,這已經顯現民進黨今年只剩下「一個太陽」,其他的天王已經沒有戰鬥力跟蔡英文叫戰了。
那麼為何民進黨主席蔡英文在7年內可以把自己變身成民進黨內無人可戰的黨主席呢?2014年「九合一」地方選舉是最重要的關鍵之一。
台灣2014年「九合一」地方選舉,民進黨是贏到自己都無法相信會有這樣的贏法,這不但讓民進黨人士氣大勝,一時之間地方執政的幹部還很難找齊,2016如果再贏得總統大選,全台還需要有兩千名政務官的空缺,需要民進黨補實,這也是民進黨人只想有官做,而不願意再挑戰蔡英文的領導。
因為國民黨既然已經敗到趴在地板上,原本被看好可以輪番上陣的政治菁英,一下子變成鳥獸散,這是民進黨賭定2016可以繼續贏得總統大選的主因。一場戰局可以擊垮一個菁英雲集的政黨,那麼還有什麼力量不能守住自己的地盤呢?這是國民黨大潰敗對民進黨最大的啟示。
過去民進黨內的派系之鬥,絕對不亞於國民黨的不團結。特別是國民黨打選戰,外圍還有大陸協助,但是國民黨在「九合一」選舉中會敗到趴在地板上,這是國共都無法相信的事實。
現在整個國民黨的總統參選人,也只有朱立倫還稍微有一點戰鬥力,其他的黨政菁英並沒有一個人讓人看好,所以國民黨寧願演出一場「朱上柱下」的難看政治大戲,也不願意讓洪秀柱把國民黨最後一點資本全部給輸光,這才是國民黨非換柱不可的無奈之舉。
試想,民進黨在2008年派出謝長廷跟馬英九爭奪總統寶座,最後謝長廷大輸給馬英九200多萬票,民進黨並沒有因此崩潰。2012年蔡英文又敗給馬英九80幾萬票,民進黨也沒有倒下去,反而是越敗越有信心,這是民進黨最為弔詭之處。唯一能解釋的是民進黨是來自民間的政黨,他們本來就是在國民黨威權體制持續打壓的一群人,所以成功與失敗只是一種過程,而不是最終的結果,這也是民進黨會越戰越勇的因素。
但是,國民黨是身居廟堂之上,他們從大陸失敗的經驗告訴自己,只要一失敗,整個士氣都會大崩潰,所以,贏才是國民黨存在的最重要價值。現在「九合一」選舉讓國民黨輸成這幅德行,所以為了贏,國民黨一定要找一個不會讓國民黨繼續大崩盤的參選人,這才是國民黨的「王道」。
在這種情況下,洪秀柱和蔡英文的聲望差很大,國民黨為了不再輸下去,洪秀柱獨自參與國民黨總統初選的過程,最後也只能變成一場笑話。何況洪秀柱的民調聲望一直差蔡英文一半以上,她在擔任國民黨總統提名人的那段時間,不談問題最大的社會、經濟議題,反而在兩岸關係大做文章,而她所謂的兩岸關係政策,一直是背離國民黨的「九二共識、一中各表」,而提出一些「一中同表」、「屋頂論」和簽訂「和平協議」,這些主張都是被認為是急統的議題,跟國民黨的兩岸關係主張有很大的差距。
所以,洪秀柱會被國民黨硬生生的拔掉,主要是因為她沒有依照黨的步伐走,反而去接受急統派學者的意見,這是國民黨最難以忍受的地方。國民黨如果因為一次選舉,就被台灣社會認定像新黨一樣的急統政黨,那麼國民黨恐怕會自此逐漸在台灣社會消失,這是國民黨非把洪秀柱拔掉之因。
問題是國民黨拔掉洪秀柱之後,真的會有贏的可能性嗎?香港鳳凰衛視的時事評論員邱震海已經明白的告訴我們了,意即國民黨根本沒有贏的機會,國民黨2016的總統與立委選舉,只能說「少輸就是贏」,這也是國民黨人這次選舉最無奈之處。
(本文刊登在澳門九鼎月刊,2015年11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