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國務卿蓬佩奧不久前在比利時的布魯塞爾推銷主權時說：「任何稀釋國家主權的東西，例如條約或全球機構，都是壞東西。」他還希望其他國家跟川普一樣，能夠各自推出像「美國優先」的新版本，這樣做的原因，蓬佩奧說是：「我們的使命是要重申我們的主權。我們希望我們的朋友們能幫助我們，同時也確立他們的主權」。川普政府強調「主權優先」，否定條約與國際組織存在的價值，美國這麼做，到底要把人類社會帶向何方，恐怕沒人弄得清楚。

「主權」這東西是人類社會在1648年《西發利亞和約》中所確立的概念，當時歐洲是經過30年戰爭，死了800萬人之後所取得的共識，所以對於一些渴求和平的國家來說，主權確實是個好東西。

但是經過幾百年的發展，人們才發現過度強調主權的國際社會，反而容易再帶來戰爭與災難，一、二次世界大戰就是最明顯的例子。所以國際間開始重新思考以簽訂新條約和成立新國際組織，用來解決人類社會所面臨的新困境。包括聯合國、歐盟、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會等，都是在這些原則下成立的新機構。

美解決衝突靠戰爭

另一方面，隨著全球化的發展，主權的概念也越來越模糊化。就像英國學者紀登斯所說：「全球化運動影響著全世界各個國家的地位和能力，主權不再是一個全有全無的事物，國家邊界與過去相比，正在不斷的變模糊。」而德國學者貝克也認為，全球化是指在跨國行動者及其權力機會、取向、認同和網路的運作下，民族國家及其主權受到打壓和穿透的過程。由於有這些觀念的出現，才會讓人喊出國家終結、第三世界終結，歷史也會終結的論點。

現在美國卻反其道而行，如果就像蓬佩奧所說的，會稀釋主權的條約與全球機構都是壞東西，那麼人類社會的和平與穩定要以什麼東西來維持，莫非美國還是認為有足夠的能力以一己之力，就能繼續扮演世界警察，維持世界和平？

只是，綜觀後冷戰時期以來，美國雖然是全球唯一的霸權，但是美國面對小國的挑釁、恐怖主義的肆虐，能夠想到的解決辦法就是戰爭，沒有操作戰爭工具，美國又有什麼能耐維持世界和平？即使現在已經不再強調發展核武的北韓，也是川普不斷的以戰爭威脅，才讓北韓的金正恩轉念。難道美國就一定非要繼續崇尚戰爭，才認為這是解決衝突的唯一選擇嗎？

不能否定國際組織

當然不是，戰爭只是人類社會衝突反應的一種現象，為了控制暴力升高成戰爭，國際社會才以條約來約束一些超越國際規範的國家與組織。全球組織的不斷出現，也是為了幫助國家解決他們所無法解決的事務，沒有這些組織的協助，這個世界恐怕只會亂了套。

就像WTO（世界貿易組織），曾經是促成國際自由貿易的重要機構，雖然現在的川普政府不追求自由貿易，但是它確曾是維持人類社會繁榮的舵手。而WHO（世界衛生組織）則是協助國家進行衛生防疫的重要幫手，沒有WHO的努力，人類社會的諸多疾病，恐怕又要氾濫成災，這只會危害更多人的生命，而這些並非是美國獨力就能防範的事。

所以，川普可以討厭這些稀釋國家主權的機構，卻不能完全否定它們存在的價值，「美國優先」也不是放諸四海皆準的觀念，要求所有的國家都依照川普的想法去追求主權優先，是不是等同於鼓勵國際社會再回到一、二次大戰以前，所有的衝突問題都要以國家利益為最優先。如果是這樣，那麼未來國際社會處理衝突時，除了選擇戰爭之外，恐怕還是戰爭。

（本文刊登於台灣蘋果日報，2018.12.29，https://tw.news.appledaily.com/headline/daily/20181229/38217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