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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1/01 21:07:52瀏覽255|回應0|推薦1 | |
從7點起,起床梳洗、出門、塞車、到辦公室、華生焦急地調查進度詢問、兩杯濃咖啡外加三明治、檔案室裡堆積如山的無用資料、到圖書館翻閱「祕境蒐奇」三流雜誌、再兩杯濃咖啡加起士堡、超過法定速限50哩駕駛、進家門、一罐啤酒下肚、凌晨一點入睡,幾乎成了2008年6月20日接下華生案子後的生活寫照。 雖然不過五天時間,我卻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覺。數日來唯一的娛樂是看著艾芙胸前兩團肉上下滾動。這份原始的衝動,是我在單調無趣的生活中,依稀能意識到自己還是個男人的最終途徑。 無可否認,艾芙是個迷人的白種女性﹔就長相、身材來說,完美地令人無法挑剔。可是她對任務的認真與衝勁,我實在無法恭維。 好幾次,在我動用小聰明把諸多失事原因串成一份解釋合理的報告,艾芙就跳出來大聲指責: 「瑞克,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有耐心些,我們能找到原因,或是原因會找上我們。」 「我真搞不懂局裡怎麼容得下你這種人?」 「難道你們黄種人做事都不講邏輯?」 認真有衝勁對文生案毫無幫助。艾芙很快發現她自己的耐性被錯綜複雜且理不清頭緒的線索磨個精光。 兩分鐘前她才通電話給我,說: 「我快撐不下去了。文生案根本是坨屎。越弄越糊!」 「你說得對,我們其實該在報告中寫『海軍在大西洋外海試射飛彈,飛彈脫航道,誤中UA-166』或是『根據線報指出,三名西門子工程師早在登機前,就被蓋達組織恐怖份子掉包』...」 我剛才應該好好鼓勵她: 「妳能這麼想是對的。」 可是我昏沉的思維竟讓我回應: 「艾芙別灰心。我有預感,真相就快水落石出了!」 根本沒人知道飛機失蹤前發生甚麼事!文生和他的UA-166在洋流匯聚、浪濤澎湃的百慕達海域上空消逝無蹤。 目前我手邊一切合理的推敲,其實是片段知識的組合。 就一無頭緒的現狀來說,只要把現有資料整合成一份表面上合理的報告就夠了。 沒有人關切實情究竟如何——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7月6日公聽會上,聯航、西門子、美國人壽三家公司誰贏了官司、敗方將賠多少?官司的勝敗,是為數數百萬投資人股票盈虧的關鍵﹔而我的報告,能左右官司的輸贏。 「嗶——嗶嗶」一連串吵鬧的電話鈴聲,把我從昏昏欲睡中吵醒:「誰?...在我失去理智前,最好把事情說完!」 話筒中傳來清脆的女子聲音:「是我,艾芙!」她興奮地說:「你絕對想不到我找到誰...不,是有誰找上我!待會有空麼?五分鐘後到你家...拜!」 說句老實話,對於文生案,我一開始就沒有能找到合理證據的把握。雖然調查不該也不能敷衍了事,可是在找到飛機殘骸與黑盒子以前,誰能信心十足地以為自己的解釋合理? 艾芙除非尋獲文生的頭骨,其他的人或物將無法提起我的興趣。 「陳瑞克,你這渾球!當年為何不報考刑事犯罪科?」自怨自艾聲中,我隨意找件T恤穿上。 低沉的跑車引擎聲從門外傳來,我知道艾芙駕著她的紅色敞篷保時捷來了。 開門、走出,艾芙神態愉悅地向我用力招手:「瑞克,快來!」 「找到什麼?有事大可在局裡說。下班之後,我不是調查局幹員,只是個老百姓。」見到艾芙的衣著包裹謹慎,我更加意興闌珊。她身旁一名滿臉銀白色大鬍子的男人,睜大眼睛上下打量我。 「別這麼說嘛!我身旁這位是...」艾芙拍拍大鬍男人肩膀,說:「加州理工學院物理系教授約瑟夫.喬許。」 大鬍男人裂嘴笑說:「陳先生您好。」遞過他的名片。名片上除了他加州理工物理教授的頭銜外,印得最大的竟然是「美國幽浮愛好聯誼會名譽董事」。 這串字讓我的興趣降到冰點,我不客氣地鄙笑起來:「哦,你是飛碟專家啊、還是異形學者?教授,嗯?」 看著喬許,發現他臉上除了大鬍子,還有許多皺紋,少說六十歲年紀。 聽到我無禮的問話,喬許也不氣,露出天真的笑容說:「科學法則一:沒證據否定,絕不說『它』不存在。我幾乎能肯定遙遠星系有高等生命體活著。膚淺的人會覺得加州理工教授頭銜重於名片上列印的其餘,其實那是最不重要的。叫我異形,我反而高興!自大的人類。」 我冷笑著說:「嘿,『老異形』,讓我告訴你:『自大的人類』愛睏了、該睡了。有什麼他媽的半人馬座星雲的神話故事,麻煩改天再告訴我。要不然我進屋拿把光刀把你這頭入侵地球的老異形劈成兩半!」 喬許吐吐舌頭說:「艾芙,你的同事好像不很歡迎我。」 「教授對不起,瑞克這幾天壓力大,原諒他。」艾芙轉頭對我說:「瑞克,教授是上頭請來協助調查的學者,無論你喜不喜歡,都必須接受。」 「上頭?嘿嘿,白宮麼?華生要的報告裡好像不能寫『UA-166被飛碟綁架』吧?」我的耐性與理智已近臨界點。在失去理性前,我該進屋去好好睡一覺。「我沒精神聽你們鬼扯淡!我再重申一遍:我『現在』是老百姓,不是聯邦調查局幹員﹔我調查的是飛機失事,不是不明飛行物!」我咆嘯一句,然後走向房門。 喬許博士說話了:「陳先生,瑞克,你難道不想知道為何百慕達海域常有飛機、船隻失蹤?我有一些你絕對信得過的科學證據——我會實驗給你看...我想你需要我的協助,因為——我認識聖保羅那算命的林老頭,同時,我曾是文生的老師。」 像是被高壓電擊,我瞬間冷靜下來,轉身,問:「到哪談?要不要吃一份熱狗加咖啡?」 艾芙是尤物,她的紅色保時捷更是尤物中的尤物。本來坐在拉風的敞篷跑車、身畔有金髮美女相伴是件賞心悅目的事,然而此刻在我身邊高談濶論的不是金髮尤物艾芙、而是大鬍教授喬許。從住宅到熱狗店途中,我得知喬許博士的生平:南卡羅來納人,喜好天文、曾在美國航太總署做過事。四年前文生失蹤同時,他辭去了加州理工教職。 喬許把他顯赫的學經歷輕描淡寫帶過,反而用力著墨他引以為傲的幽浮研究,以及有沒有外星人。E.T是否曾經登陸地球,我不在乎﹔我嘗試告訴他我認為重要的事:「文生案該用理性科學與實證來做個漂亮的終結,UFO云云,會使聯邦調查局威信掃地。」 顯然,他沒聽進去。反問我:「如果我證明出有外星人存在,你有種寫入報告麼?」 艾芙甚麼也沒說,靜靜開著車。她是知道某些內情的,卻似乎想讓喬許親自說明一些發現——然而那瘋狂的老傢伙一頭栽進他編織出的星際神話,話題同文生案越扯越遠。 我終於不耐煩地打斷他的第三類接觸經歷,問:「喬許博士,你說能給我一些線索...」 喬許回:「噢,不好意思。我是說給你一份可信度頗高的試驗和數據,好讓你完成調查﹔不是什麼『犯罪線索』啦。待會咖啡上桌,我就能試給你看。」 三人在熱狗店一角坐定、點餐,三份咖啡、一份熱狗、一份加了半熟煎蛋培根堡。喬許繼續著他的X檔案,越說越起勁。等食物上桌,喬許忽然像變了個人似的嚴肅起來,伸手扳了扳吊燈,使光線完全入涉他的咖啡杯。明亮的燈光下,他的老臉看來飽歷滄桑。 喬許從口袋掏出一柄老花眼用放大鏡,沉沉地說:「文生是個從不翹課的好孩子。雖然人不聰明、想像力也欠佳,卻總是找我問些人生的方向。我教他:『朝著你的夢想走』——當年他辭出通用、進入聯航,是我一手促成。算到底,我也是謀害他的兇手。」他雙眼凝視著放大鏡,凹陷的老眼眶似乎有些濕潤。放大鏡另一面印在餐巾紙上的光圈漸漸縮聚,最後變成一顆光點。 艾芙輕聲說:「老喬,放輕鬆些,你不是兇手。文生當駕駛員是為了自己的興趣與夢想﹔而你嘗試幫他。」望著老人感傷神情,我滿腔想追案詢問的心思一掃而空。 喬許點頭說:「文生失蹤消息傳開,我立即向NASA從前老同事要了份當時失蹤地點的氣候報告、以及該日軍方行動資料——得知當時氣候條件穩定,是艷陽高照的好天氣。而海軍當天有出勤務,地點在佛州外海﹔他們曾試射三枚戰斧飛彈...瑞克,這份資料相信你看過了,因此你甚至想把失事責任推給軍方。對吧!」 我給說得有些慚愧,低應一聲:「是。」 「你明知這是錯誤的推論,飛彈試射方向、時間、引爆點都不在文生UA-166的航班範圍內。」喬許喝口咖啡,續說:「我不死心,追查其他可能性,再要了份太陽黑子活動紀錄——失事時,黑子確實活動旺盛﹔平流層外,電磁波相當強烈。」 艾芙說:「可是你說這不影響文生的飛行。」 喬許說:「對。電磁波最多影響電子儀器,不會損壞機械物...當然更不可能引爆飛機油料。若只是儀器有問題,文生該能迫降到美國境內,不至於屍骨無存。」喬許灰藍色的眼珠對準我,問:「試想,你我易地而處,當這條可能性也許走不通時,你會不會繼續追究下去?瑞克?」 我回他:「我會!」 喬許輕輕笑著說:「很好——我也會。之後我回學校實驗室,找了一批研究生跟我到西印度群島找尋失事時在百慕達海域作業的漁民。花兩個月時間,問到五十六個目擊者﹔他們都說:當天能在天際看到一枚不斷浮動的強烈發光體。而這消息立即引發了我們聯誼會成員高度興趣。」 我聚精會神地聽著,沒料想會聽到這個讓我倒足胃口的論點:「老傢伙,你最好別說看到了幽浮﹔狗屎!你在浪費我的時間!」我不禁想拍桌子離開。 艾芙驚呼一聲:「天!老喬,你身前著火了!」 一股焦味傳進我的鼻裡,不假思索,我拿水向因放大鏡聚焦而燃燒的餐巾紙倒去。喬許按住我的手,笑說:「我是故意的,別急。」慢條斯理,伸手拍熄火苗,續說:「我是理性的老怪物,不是『祕境蒐奇』的編輯。碰到未知事物,我不會武斷下結論。」 平息怒氣,我問:「除了幽浮,你有別的解釋麼?你說!」 「聚焦。」喬許說:「是聚焦效應。艾芙、瑞克,我相信你們能了解『聚焦』這簡單的光學現象。透過聚焦,再微弱的光線也能集合成能量強大的光點。」 艾芙眨著眼睛笑說:「我能明白,他...我可不知道。」 我似乎抓到一些概念:早上強烈的陽光照射蔚藍的大西洋,海洋因而能閃爍著耀目光芒的﹔光芒經由反射與成像,在天際形成浮動不已的強烈光點... 「等等,不可能!」我說:「海面是平的,加上季風吹拂,平坦海面上布滿將陽光散射的海浪——怎麼聚焦?」 喬許說:「如果海面不平坦呢?你用微觀視界看這塊海面,因為你的相對渺小,當然覺得他平坦,自然以為聚焦不能成立。可是當你從高空往百慕達海域看去,將會看出海面非但不平坦,反而像是一大片鏡弧十度、半徑數百公里的大凹面鏡。瑞克,有很多東西該從大處看,操微觀眼光看問題,往往鑽進死路。」 「嗯,好,我暫時同意你的看法。」我說:「讓我看你的理論及實驗﹔另外,我要詳細的數據。這份報告要有足夠的正確性...對了,你剛剛的推論,大致是說百慕達的海面有如凹面鏡,把陽光聚在一點。恰好文生飛經焦點、機身承受不住高溫,所以爆了?」 喬許的神態輕鬆些,偏著頭說:「這只是我提及的一條可能性...抵達真理,絕不只有一條路。我說過的,請學會用巨觀視野看待世界。想想,我剛才說過什麼是我沒否定的?」 我這時才驀然驚覺眼前這名大鬍子老人的睿智。心中震撼之餘,喬許說過卻沒否決的觀點一一在我腦海呈現:太陽黑子造成平流層外電磁波強烈、艷陽造成的百慕達海面聚焦現象...就這兩點了,還有別的麼? 不知不覺我又想到之前看得資料:因洋流匯集,百慕達海域往往形成漩渦。對!漩渦使海面不平坦﹔如果漩渦形狀對稱,極有可能焦聚陽光於一點——該點溫度極高。文生出事時北半球正值盛夏,強烈的陽光聚在一點上會是多可怕的能量! 我突然又想起文生日記的描述,那個可怕的死亡夢境——如果喬許的推理說中了某些事實,那麼文生的夢,幾乎是詭異地預言到飛機失事的經過! 「瑞克!別打瞌睡!」艾芙的聲音從耳畔響起。想得入神,我有些恍惚﹔回覆神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喬許微笑看著我:「我猜你整合出一份觀念﹔沒錯,這樣才能貼近事實。不過那還不完整。瑞克,你在美國出生長大麼?」 我點了點頭。 喬許語重心長地說:「希望你不是根香蕉——黃色表皮、白色果肉...別忘了你流著擁有悠久燦爛文化的中國人的血液﹔一個人不能斬斷自己的根。中國人,尤其古人,喜歡用巨觀看世界,所以古代中國人認識的宇宙與世界比歐洲人完全。」緩口氣,喬許繼續著:「文生案還缺一個關鍵,如果能『參透』這個關鍵,文生案便毫無疑點。」 艾芙和我一齊問:「是什麼?」 「聖保羅中國城算命攤的林老頭。」喬許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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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