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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3/28 22:15:23瀏覽734|回應2|推薦14 | |
那年十月,當我們還在那個熱氣未散,充滿各種氣味的鍋爐中,被時間翻煮著,你說我們必須分開的時候,有一種每說出一個字就會被那個字狠狠吞噬的無力感,我感到錯愕,但當下痛苦還沒來,早先來的是恐懼,以致於提前假想每一個你不在的景象,一個接著一個的假想,終於讓痛苦尾隨著那些曖昧的恐懼,一點一點滲入我的肉身。就像時節錯亂的花,滿開在那寂寥的盆地,滿開在我佈塵的肉身。我無從想像你的「遺棄」,那是個不適合你的動詞,我以為錯愕來自於對你的高度信任,後來才發現,其實是我太相信自己。你不是真的要遺棄一個人,就算是,也必定不是你密謀以久的計劃。你只是對於自己身為一個獨立個體的必然性產生了必然的懷疑,就像是濃霧散不去,你無法飛行,你必須回頭找找你自己,也必須去秤量一種分開的可能性。
你對我的殘忍,並不是訴說分離的必須,而是像對著一個喪失聽覺,視覺也或是任何一種感官能力的人拼命闡述感官經驗是如何如何美好的,那種殘忍而已;而我對你的殘忍,恰好相反,因為害怕那些聚集(使我摒除自己之於你們的),因此必須將你成為自己的伙伴,一個可以信任的同類。然而事實證明,我們至多只能模倣,因為無法完整的失去。 DEAR W,我是愛過你的,在 H 之後,當記憶或生命中的許多「什麼」在潛逃,在磨損、消散的當下甚至未來,我確信我可以這麼說,但不用讓你知道。在那些牽過我的手,試圖努力或者僅僅潦草解釋過我的,藉由我的身體,意圖索求溫暖或藏匿欲望的那些男人之中,沒有一個是我可以真正說愛的,也沒有一個對我說的愛真正接近愛,除了你。但我必須承認的是,我更愛的是我自己。那是你離開之後,一天一天清晰、透明開了的真實。 所謂的愛情,應當是信任堆疊起來的,絲毫絲毫不容被侵犯的境域。如果去測試一個戀人,一個身處於精神與肉體,或者精神、或者肉體單一迷失境域中的戀人,我想他們都願意說:「如果妳死,我也會跟你一起死」的蠢話,但我只願意相信你說的,這樣愚笨而且老套的「誓言」。更何況,我曾經如此希冀著和你一起「墮落為夫妻」(a),雖然最後我們終究不能。對於個體的存在需求,將你也將我,拉回比現實更現實的高地,將我們願意墮落為夫妻的夢擊碎,推下,醒來,我們重回平庸的戀人姿態,但再也無法相互慰藉或者容許彼此的無賴。 我也總算可以承認,或許自己傾倒予你的,除了愛(也或者那根本是被蒙蔽扭曲的愛),還有一種狂妄的依賴。我甚至以為自己可以永遠被擺在你心愛的櫥窗,像那些被你擦拭的乾乾淨淨,排列的整整齊齊的,那些公仔或者球卡。我用這種無形的暴力扼殺了你,也因為它的反作用力扼殺了自己成為一個可愛戀人的可能。誤以為誰可以救贖得了誰的意念,常常就這麼誠實的將人導向一種令人無法直視的殘忍。是的,暴力的前身經常是這種看似正義而且無私的救贖概念。其實誰也救贖不了誰,誰也不該自以為可救贖誰或可被誰救贖,唯有自己讓自己獨立起來,才能真正使他人得救(b)。 那些保護受虐兒、被性侵的少女,收容遊民或者流浪狗的機構,如果沒有這些所謂的被害者或是弱勢族群的存在,這些機構大概也早被驅趕撲殺殆盡了吧。而所謂的醫院,應當也十分樂見各種稀奇古怪的生老病死,以各種扭曲或瘋狂的姿態攀爬入境,藉此鞏固它的高牆,使之高潮、再高潮。 因此,我是喜好極端的,因此灰色也相對必須,這樣才能使每一個無知的人類無知地妥協,向這世界的制度或者秩序叩首,索求活下去的理由,即使對那個陌生境域始終抱持著疑猜,卻也無從拋開自己熟悉的區塊。就像是我如此需要你一樣,倘若無法藉由你施予我的光度來測量我靈魂的晦暗,我想我是不能真心信任你的。只是在無意間,我依舊墮入了信仰,信仰了救贖的可能,所以你必須離開,必須遺棄一個不再單純,也不再快樂的戀人。 但是親愛的 W,我還是可以很單純的,只是常常被一些很不快樂,很不單純的記憶片段咬傷了腳踝,又不知如何消除它彷彿無窮無盡的饑餓感。恰如一本不容被修改的日記,它將永遠存在,也必須永遠存在,藉此才能證明我試圖切割,也或者離開的決心是必須的。亦如同那些在體內紮根的哀傷,必須隨著時光更加璀璨、更加豐饒,唯有如此才能稍稍平撫我,對於一切哀傷但異樣純淨而美好的文字或者情節的深沉渴望。我還是可以很單純的,就像你最初撞見我的:僅僅穿著絕望的模樣,一個最軟弱的戀人,一個渴望依偎,軟弱、骯髒卻絕對充滿愛的靈魂。 Reading:a) 胡 淑雯 「哀豔是童年」 b) 村上 龍 「最後家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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