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耶……放暑假了。一年之中最期待的日子大概就是放暑假，而不是過年；因為放暑假的天數比較多，當然喜歡暑假囉。

　　暑假中最快樂的事是什麼呢？不是去學校！而是不用每天那麼早起床，這才是最快樂的。躺在床上享受爬枕頭山的樂趣，睡的飽飽再慢慢地睜開眼睛，然後再一次地閉上雙眼裹著棉被，睡到全身痠痛也不要起床。除非……

　　「吼……你是要睡到什麼時候？太陽都照到屁股了。」

　　對！這個時候就得起床，再賴下去絕不會有好下場。

　　我們家位於巷尾邊間住在十一坪大的小矮房，這裡的房屋一戶連接著一戶，大都屬於木造的平房，偶而會有一間特別醒目高凸的石造屋打斷齊頭和諧的平衡；就好像隊伍集合時，突然有位高大的長人排在隊伍中間，而不是站在最前頭，搞得行列參差不齊非常不協調。

　　大部分眷村的屋頂，清一色都是用油毛氈鋪蓋，再塗上黑色柏油瀝青防止雨水滲漏，除了石頭屋。

　　這樣會有什麼的優缺點呢？不說優缺點啦，就只說結果好了；「冬冷夏暖！」對，沒聽錯！就是「冬天冷，夏天暖。」

　　木造平房不祈求什麼涼爽或是保暖，只要能夠遮風避雨就好。畢竟在這種艱辛刻苦的時代能有間房子住就不錯了，哪還能要求住多好的屋子。若是屋頂漏雨，就拿個臉盆接接雨水沒什麼大礙。等天氣好轉放晴，再拿油毛氈上去補補既可。夏天不同，日子可就難熬；屋子裡活像個大烤箱，因為屋頂黑麻麻的瀝青，不斷地吸收老天所贈與的陽光，吸啊吸的，把太陽散發的熱力精華全部吸到屋子裡儲存起來，以便讓住在屋子裡的人鍛鍊靜心養氣的耐力，將來才能高人一等處變不驚，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厲害吧！是啊，我看只要不中暑就很厲害了，還練什麼功。

　　所以天熱的時候，我大都坐在大門的門檻上乘涼；不然，待在房裡我一定會變成「瘋狂的焦阿巴」烤小鳥。

　　在這種環境之下成長，若是無法心靜如水修練高人一等的聖人，相反的他必定會成為一代暴君。滿口的三字經再加上暴力相向，讓你體會什麼叫做「水深火熱」的世界，因此淒厲的哀號聲，在眷村的巷弄久久迴盪還蠻常見的。不過，我敢跟你保證，那八成是了受屋頂的熾熱所影響，以至於無法修成正果，因而走火入魔成了邪魔歪道。可這一來，卻苦了屋裡繼續修煉的家人。所以當時價錢昂貴的「冷氣機」同等於救命仙丹，「它」絕對可以幫你導正心魔避免練功岔神。可是，我們那裡絕大多數的住家，都只有「電風扇。」所以我猜；那片土地應該不適合修練武功，可能……比較像個「屠宰場。」

　　剛放暑假，前面幾天有些難熬；首先，要犧牲幾天玩樂把暑假作業盡快寫完，不然等到開學前幾天再寫，我怕筆要怎麼拿，自己的名子怎麼寫都忘了。所以大該花上五六天的時間一次寫完，後面的日子也就輕鬆多了。不過輕鬆的意思並非無憂無慮，而是在疲憊不堪的時候，不用再去擔心功課還沒寫。

　　我們家有三兄弟，上有老哥下有年幼的弟弟，我是排行「老二。」聽清楚了嗎，不是因為我的排行重點，而是三個都是「男生」這才是重點。

　　重點是什麼呢？做家事。對了！就是做家事。一般家中爹爹不疼，娘娘不愛的大都以排行老二居多。所以，從小到大幾乎都是我跟著老媽去市場買菜，要不就是在家裡帶老三。買回來之後還要挑菜、洗菜這些瑣碎的事都得做，畢竟家教甚嚴。

　　我記得；小學六年級我就開始洗碗，上了國中所有的家務事都得做。比如；洗衣服、擦地板、洗廁所、炒菜、煮飯等等。我們家裡除了老媽以外，沒女生做這些事，只好叫我們來做。相對的也練就將來炒菜、煮飯的基本功，起碼餓不死自己啦。只是邊做家事我一邊想；如果我們家有姊姊或是妹妹，難道我就不用做這些事情了嗎？

　　家門的對面有一道紅磚牆，牆的最頂端還有灰色水泥包覆五顏六色的玻璃碎片以防竊賊。我經常蹲在牆前細看青苔向上蔓延，磚塊間擠壓的水泥彷彿是替忙碌螞蟻所鋪走的快速道路，並想著磚後兵工廠的世界是否也有蝸牛豆娘停留；否則，雨後夜晚惱人的蛙鳴是靠何種食物養精蓄銳？難不成……是夜晚站哨無聊的阿兵哥拿著槍桿子逼青蛙叫出來的？

　　「嗨……小朋友，來一下。」

　　「嗯？」牆上伸出一顆綠油油的鐵殼頭。雖然隔一道牆，但還是不能靠太近，因為不能跟陌生人說話。

　　「幫我買東西好嗎？剩下的錢給你。」

　　哇！剩下的錢給我耶：「買什麼？」我半信半疑地問。

　　這些阿兵哥並不笨，他們會把要買的東西金額算好，然後只剩下一兩塊錢當成跑路費給我們。不過那個時候一塊錢就很大，所以很多小朋友都願意當「臨時小童工。」

　　話是這麼說，但也不是每個阿兵哥都很好；當然，也不是每個小朋友都很善良。有一次，有個阿兵哥叫我幫他買東西，剩下還有五塊錢，說要給我。我一聽有「五元」，當下馬上狂奔幫他跑腿。

　　結果東西買回來之後，交到阿兵哥手上，他居然說：

　　「剩下的錢呢？」

　　「這裡。」

　　我將手上的五元給他看，他飛快地一把抓去，隨後人就不見。我趕緊從牆邊的小洞往裡瞧，只見他背對我嘻嘻哈哈地大笑，跟另一個同伴慢慢地走遠，似乎在嘲笑我。

　　夠賤吧！是啊，真是有夠賤。當時我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希望雷公趕快劈死他！別讓壞人跑了。可是……壞人似乎比好人的命還硬，而且活的還長。這個世界，實在不是我們小孩子應該生存的地方。


（創作來自生活，生活就是創作）

圖/文 小陶子　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