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他口無遮攔對我放聲大罵，也沒人敢上前制止。還好，老媽隨後趕了過來。我猜她可能以為我要開刀所以要準備錢吧，因此來得比較晚。詢問狀況之後便叫老爸先行離去，老媽就在醫院照顧我陪我打點滴。恐怖的惡魔走了，身旁坐著才是真正的守護天使。有天使在旁邊，心理壓力也不就那麼沉重了。

　　「唉……你生活作息就正常點嘛！不然苦了自己，也拖累家人受罪，知道嗎？」老媽看著我，摸著我的額頭。

　　她不知道，身體的病痛或許可以醫治，可心裡的傷痛才是一輩子無法抹滅的傷痕。她將手掌放在我的額頭，掌心的溫度透過額骨緩緩傳到心窩，使我體會到，當初在母親肚子裡臍帶相連包覆的那份安全感。白色的天花板漸漸變得扭曲模糊，在暈眩的前一秒我關上了窗，潛入另一個幻想的水世界。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的腸胃就在讀書作息不正常情況之下給搞壞了。當然啦，這其中還有很多生活習慣所造成的原因；比如說，我們家吃飯都很快，吃得狼吞虎嚥，沒有咬碎就往肚子裡吞，目的就為了趕緊離開飯桌。因為，要趁著酒精把他控制之前離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離開後躲進房間裡，還要隨時注意「他」什麼時候吃完。他一吃完要趕快出來收拾碗筷；否則，任何生活的微小細節都足以成為酒精大肆瘋狂爆發的媒介物。在這種環境下長大，要是身理與心理都還是正常人，那絕對是長期精神壓迫之下「短期掩飾正常憂鬱症候群。」

　　往後家裡的冰箱也多了幾種必備常藥；胃藥跟止痛藥。只要腸胃不舒服，咬幾粒胃片一切ＯＫ。而胃片也是我從小到大吃過的藥，最不苦最不像藥的一種藥。我常在想這種藥一定很賺錢，吃起來不苦有點像糖，居然還可以治病。哇……這怎能不賺錢呢，太神奇了。

　　「飆了，便當房有人找你！」綠烏龜附在我耳邊小聲地說。

　　「找我……誰啊？」奇怪了，怎不來教室找我，還要你傳話。

　　「你上次請假沒來，就有人在關心你，我就說你住院啊。唉……生病有人關心，我都沒。」綠烏龜說的有些忌妒，又有些酸溜溜地。

　　嗯，莫非是我情人？嘿嘿……真好，她會關心我耶：「好啦，等等買涼的請你，要喝什麼？」

　　「哈，真上道喔，沙士就好，嘿嘿嘿。」

　　「嗯，等等拿給你。」說完後，我就往便當房走去。

　　那裡是蒸便當的地方，中午時間一到；全校各個班級都會去那裡搬便當回教室。人多好掩護不容易被發現，她還真聰明。

　　到了那，我在便當房門口找了找，人來人往的沒看見啊，躲到哪去了？

　　「陳亮勝。」

　　奇怪，聽到有人叫我，卻沒看到人？我四處張望不斷地搜尋，突然感覺背後有人拍我的肩膀，轉身一看；還是沒啊。

　　「豬頭勝……！」

　　「吼……是妳喔，難怪我看不到。」原來是矮冬瓜，長的這麼矮，還真不好找。

　　「吼……不說了，哼！」矮冬瓜被我一糗，說是嫌她矮，開始耍起性子。

　　「好啦好啦，對不起啦，我眼睛瞎了這總行吧。」

　　「哼！有人要我問你，你還好吧？」

　　矮冬瓜像做賊一樣，邊說邊緊張地轉動那顆小腦袋瓜，一雙眼珠子還忙碌地找尋任何可疑的人物。

　　「什麼還好，妳也說清楚點啊？」我故意逗著她。

　　「你上次不是請假住院，快死了嗎？」

　　「喂喂喂……妳好歹留些口德，什麼快死了！妳不怕我死了來找妳？」

　　「咿……不要喔，你死了千萬不要來找我喔，你喜歡誰就找誰去。我跟你無冤無仇的，千萬別來找我。好險你不是喜歡我，否則完蛋了，哼。」矮冬瓜裝著一副被我嚇到驚恐的表情，看了真是好氣又好笑，她還不忘隨時對著周遭四處警戒。

　　「吼……妳別這樣啦，妳這樣好像做賊被人通緝似的。妳越是這樣越引人注目，打敗耶。」

　　「啊！是喔，這麼明顯嗎？好好好……哪你注意我不看了，千萬不要被抓了，不然我很無辜的喔。」

　　矮冬瓜真是膽小，不過說的也對啦，真要被抓，她的確很無辜。

　　「小芬芬問你好點沒，為什麼住院啊？」

　　「喔，我是急性盲腸炎，所以……住院啦！」我心虛地說。奇怪了，怎麼打個點滴傳到矮冬瓜耳裡變成住院？

　　「哇……急性盲腸炎！那個好像要開刀是吧，會死人的耶。」矮冬瓜眼睛睜得特大看著我，並全身上下打量一番，彷彿要把我身上的衣服給扒光瞧個仔細：「好險你還沒死，好險。」

　　「吼……阿人沒死，被妳說著說著，我看不死也快死了。」無奈地瞧著矮冬瓜說。

　　「呸呸呸……不會啦，不會啦。不會死，不會死。」

　　「後來檢查不是盲腸炎，是急性腸胃炎！」

　　「急性腸胃炎，那是什麼？」矮冬瓜額頭似乎冒出三條斜線，還有滿頭的問號。

　　「嗯……嚴重的話會變成胃潰瘍，再嚴重的話就便成胃穿孔。」我慢慢地解釋，但也不知該怎麼跟她說。

　　「哇……胃穿孔，這好像也會死人喔。」

　　「噗！」我左手按著額頭，實在受不了矮冬瓜：「妳……對對對，妳很聰明，會死人，對對對，會死人。」

　　「那你……還好吧，沒事？」她看著我，受不了的模樣，以為我身體不舒服還特地關心問。

　　「沒事，沒事，我很好。」我心裡想；妳立刻消失在我面前，我會更好。

　　「那我回去跟她說囉，可是……這樣她聽的懂嗎？」

　　我的天哪，我看全世界就妳不明白：「好啦，我看這樣。等等我從操場走過去，妳跟她在走廊待著，我會伸個懶腰，表示我很好，這樣可以吧。」

　　「呵呵……你好聰明喔。好，就這樣，我先回去喔。」

　　「欸，幫我謝謝她喔。」

　　「好啦，會啦。」

　　說完，矮冬瓜馬上施展特異功能一個溜煙不見了。我看她是怕被逮住，所以跑的特別快。

　　矮冬瓜走了後，我順便去福利社買罐沙士，等等給綠烏龜。然後再從操場中間穿過走回教室。

　　到了平日打球的籃球場，我朝她們二樓教室的方向望了去；果然，矮冬瓜跟她站在走廊外，我就抬起雙手往上，整個身子用力往後伸個大懶腰。伸完之後再若無其事地慢慢往教室的方向走。途中我看見矮冬瓜跟她在走廊上拉拉扯扯，不知在做些什麼？猛然，矮冬瓜也在走廊對我伸個大懶腰。

　　喔呦，我的媽呀。妳又不是我的情人，妳伸啥懶腰哇？矮冬瓜懶腰一伸完，忽然聽見：

　　「喔，耶……耶……！」我們班在走廊上擠了一堆人，並跳起鼓掌叫好。那種歡聲雷動的興奮，比我使出大絕招投進籃框還要高興。

　　她們倆錯愕地往我班級一看；似乎被過於明顯的加油舉動給嚇到，驚慌跑回教室，也不知是害羞還是怕被教官抓？

　　回到教室後，綠烏龜對我說：「嘿嘿嘿……這招厲害喔。」

　　「對呀，對呀……我闖蕩江湖這麼久，都不知道還有這一招。嘿嘿……還是你厲害。」精神病患也這麼說。

　　「你們怎麼知道？」我搞不清楚狀況問著他們。

　　綠烏龜順手把我手中的沙士搶了過去，他說：「哼……我忌妒啊，所以我要跟蹤。然後再偷聽，最後再……替你歡呼。」說完拉開拉環，咕嚕咕嚕喝著沙士，回到座位吃他的便當。

　　「吼……你們不要亂搞啦，萬一被抓，怎麼辦？」我對著他們表情嚴肅地叮嚀。

　　「哈哈哈……放心啦，反正是你被抓，又不是我們，哈哈哈……。」精神病跟班上同學開心地互相拉扯，並哈哈大笑。

　　出了一個矮冬瓜，又出了這些精神不正常的同學；我看，我得小心點。不然，哪天真的換成我去訓導處報到罰站，這可玩完了。

　　日後，換我常常看到那幾個神經病在操場中晃來晃去，又是伸懶腰，又是抓頭髮，還有做體操的。而女生大樓也總是有幾位相同病發的女精神病，歇斯底里的互相拉扯。我想——因為有了這些精神不正常的學生，我們的學校也快變成「精神異常收容所。」

（創作來自生活，生活就是創作）小陶子　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