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飄著很細很細的雨的晚上。那像剛睡醒一樣地走出戶外。跟著一群人，排隊要到甚麼地方。吹著大風，聽得見人們鞋子踩踏在地上的聲音，那是鞋底摩擦水泥地小石子的聲音──砂嘎砂嘎；規律而悶悶的聲音。像是要刻意壓制住讓聲音不釋放出來。

轉了幾個彎，快到目的地的時候，有幾個人整齊地站在左側。隔十步就有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人站在那裏。看不到臉上的表情。此時音樂慢慢響起。音樂本來就在那裏的，只是我們靠近，所以它愈來愈大聲。再轉過一個彎來到小廣場，我和那些人排隊在一起。風愈來愈強。我看見在闇黑的天色中，右邊有一簇點燃木炭的火堆。熊熊的火焰，劈哩啪啦地響著。

我心裡知道，我必須通過那個。我必須通過那個才有辦法到另一個地方。

我必須「通過」那個。

我彷彿能夠預想我的皮膚在通過那個的時候灼熱疼痛的感受。一如我小時候被熱水、排氣管燙傷的那種感覺。但是無論如何我都必須要經過。我和我陌生的夥伴在黑暗中，肩併著肩在喊著某種神祕儀式的口號，做著某種令人不解的動作。那一切令人覺得孤單、恐懼。

我想起之前做過的一個夢，夢到我必須經過自焚儀式才能邁向天堂。那簡直是陳腔濫調的神祕宗教的告誡與信條──「人死後可以獲得永生」。於是在那歷歷的夢裡，我通過一三合式瓦片庭院。那裡已有一群人亦等待接受焚燒，躺在院子中的地上，整齊地一個挨著一個，像要等待特技摩托車或特技單車飛越他們身體的上空那樣閉目凝神。我也預備要和那群陌生的人躺在一起接受同樣熾熱的通過儀式。不能吃安眠藥、不能打嗎啡，必須要清醒地通過。那要經過萬般的痛苦後才能達到一個境地。

我和那些人並排躺在一起，既親愛又陌生。

現在，在黑夜的寒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