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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2/08 17:08:41瀏覽1436|回應5|推薦22 | |
我在十三歲時認識了小三 去學校報到的前一晚 我哭紅了双眼 哀悼我那不再的馬尾 頂著清湯掛麵西瓜皮 我走進了這個小小巧巧的女校 記得那時班上白衣藍裙的女孩 個個乾乾淨淨 靈靈透透的 小三也是這樣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孩 小三和我從來不是一掛的 她的存在總伴著疏離 我一直覺得她古怪透頂 直到初二那一年 不記得我們為什麼走到了一塊 小三的爺爺是住在中央新村的老國代 爸爸媽媽都是高級公務員 因為是老三 所以家人就叫她小三 小三有個模範生姐姐 是爸爸的驕傲 還有個賈寶玉哥哥 是媽媽的心頭肉 她說她就什麼也不是 我聽了鼻頭酸酸的 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小三說她是歐巴桑帶大的 她常常想去基隆看看她的歐巴桑 那個荷爾蒙作祟的年紀 我們的天空總是灰灰的 功課的壓力很大 天天有數不清的小考週考和抽考 數學老師是我們的班導 教書教的認真又用力 要是我們鬆散了 她就訓我們訓到自己哭紅眼 小三不怎麼念書 數學尤其糟透了 她有冷冷的眼神 老師看她更是不順眼 覺得她偏激又冷漠 壞到骨子裏去 小三說這教書的女人是個變態老巫婆 她駡的出口的詞彙 也就只止於此 那一個晚上 我接到小三蹺家的電話 我們那年代 蹺家其實就只是和家人嘔氣 跑去同學家住幾天 然後自動摸摸鼻子乖乖地回家 但小三這次很悲壯 宣示她再也不回那個家 那個晚上 在小西家裏 我們計畫了一晚 決定讓小三先找到工作 第二天 三個穿著制服的小蘿蔔頭 依著報紙去到一家在中華路的職業介紹所 樓梯又黑又髒 我們上了二樓的小房間 老闆娘是一個壯碩的女人 露著黃牙 斜著眼 瞧我們 要我們先繳上保證金 我們一楞 身上的錢怎麼湊都不夠 乾脆去看了兩部電影 好像是少爺有難 還是美國最後處女什麼的 然後去吃 紅辣椒魷魚羹 那晚回到家 老媽哭著問我 妳一天跑到那裏去了 辛苦供妳上那麼貴的學校 妳居然蹺課 我被學校叫去 臉都丟光了 以後不准妳再跟那個小三混 想想還真是笨的可以了 一個班多了三個坑 那能沒事呢 第二天一早 我們被叫到訓導處 一個一個被約談 在修女面前寫下悔過書 導師保下了我和小西 小三被記了兩大過 學校要她立刻就轉學 就這樣 小三離開了台北 她裝作不在乎 我知道她很痛 小三的爸爸在鳯山上班 所以她就去跟爸爸住在宿舍裏 她常寫信給我們 告訴我青芒果的滋味 我們的日子在升學壓力中度過 高中全部沒考好 我跑到城市那頭的大屯山上念書去 小西又念了一個白衣藍裙的天主校女校 小三在南台灣讀上一所省立高中 高一的那年 小三休學回台北 準備插班考高中 她的哥哥姐姐都是紅樓才子綠衫女 第一年她數學考了個零分 於是在家又待了一年 蹺課時 我就跑到她家混 我們可以在河堤上 曬上一整天的太陽 我一直記得那個和小三去坪林看野薑花的夏天 那時夜店還叫"地下舞廳"吧 我和小西小三 常跑去跳舞 在那個沒有辣妹豔舞和鋼管的年代 我們是實實在在認真專心的在跳迪斯可 從 Subway 99 Kiss 跳到Roxy I II III 你知道年輕 有太多的力氣得消耗 有太多的不滿得發洩 但那終究是個還有舞禁的戒嚴時代 高三的那年 小西因為跳舞被同學發了封黑函 因為跳舞 她被學校退學了 她一火 跑到日本念書去 小西可不像小三 她只有怒 沒有痛 小三一直沒考好插班 於是去念了一個家裏附近私立的高中 她的程度比其他人都好 然後她在這裏認識了小黑 小黑追她追的很辛苦 這段感情走了十多年 他們已從朋友 情人變親人 我要離開的那年 小三說 她得了憂鬱症 要定期去看心理醫生 在那個憂鬱症還不太被認識的時候 她告訴我 她只能看 Discovery Channel 曲曲折折的 小三又念書念了好多年 建築環工什麼的 家人沒給她壓力 她一直想工作 卻明白自己 受不住那些 職場上的牙尖嘴利 大家都擔心 一句話就會勾起她的老毛病 那年她打越洋電話來 台灣時間半夜三四點 她說著生活上的瑣瑣碎碎 還有她到處收留的流浪貓 我聽著不知為何很心酸 有年回台灣 她穿著最流行的白色蛋糕裙 女兒問我她是不是林志玲 她蒼白美麗的臉 笑的好燦爛 我提起很多我們在電話裏的對話 她都不記得了 她說她吃抗憂鬱藥 吃得常常沒情緒 小黑一直守候著小三 在她被憂鬱症折騰的這些年 常常夜裏得接上她好多胡言亂語的電話 小黑小三後來公證結了婚 但小三還是住在家裏面 偶而也提起 老父老母花白了的髮 小三其實過的還不壞 不識柴米油鹽的愁滋味 就只是一直活在 哄哄小貓咪的 真空世界裏 認真說起來 我的人生辛苦多了 但不知怎麼地 就是擔心那永遠活在十七歲的小三 每次回頭時 我和小西總怕她不在那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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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