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次我在山腳巷弄間, 尋找老麵店, 老店應該要在那裏, 怎麼可以不在那裡, 老老實實地守住我們的青春?
我固執地走, 固執地找, 熄燈的老麵店, 我們打烊的年少.
大陸麵店挨在校園邊, 女生班旁, 隔著圍牆.
十八歲的男生總是餓, 常在牆這頭嚷著要吃麵, 於是菜單, 銀子, 麵, 在扁擔吊桶牆的兩邊, 拉上放下, 餵養了一個個年輕的肚子.
壞一點的男生, 就爬牆.
亮亮一直喜歡那個三班的男生, 他的制服訂得老白, 刷灰的書包背帶上寫著大大的"人在江湖".
每天他們打情人坡走過, 我們在老榕樹下, 看著他們爬牆, 吃麵.
那年我們十七歲.
有段時日, 圍牆的紅磚不知怎地被鑿空了幾塊, 恰是可以勉強穿過的大小...
"去吃麵吧!?"
還記得我們瞪大的眼, 因興奮緊張而飛紅的臉, 輕狂的我們, 完全不知道這麼一鑽, 是穿越了怎樣的命運.
我們終於也能享受到熱騰騰的炸醬麵蛋花湯--
"老闆娘, 四碗小加!"
那能不來點豪氣干雲, 那是個連演唱會上台吻頰都祭上大過乙支的時代.
但我們終究沒吃上麵 --
"教官來了, 快走" 老闆娘報信.
男生要我們跟著, 一夥人慌亂地躲進後巷的小柴房裏, 男生熟稔地栓上木閥子, 斑綠的舊木門, 陽光穿過縫隙, 塵埃漫揚在擠進的光線裏, 在那屏息的當頭, 我們竟笑彎在兩米見方裏.
外頭的麵還熱著.
牆很快就補上了.
三班的男生常送來四碗熱和的爬過牆的麵.
數年後, 其中一個男生追走了亮亮.
至於其他人的故事, 像那封上的老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