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亮談戀愛了.


每早我們在山腰吃麵, 總會聽到小孔的摩托車轟隆隆地上了好漢坡, 熄火, 停在欣欣麵店旁, 進屋混入那堆三班的男生裏.

亮亮說, 熄火聲後, 她就聽見自己的心跳.


我們常在大榕樹下, 看球. 亮亮看啊看, 竟喜歡上了小孔.

我一直不能理解, 像亮亮這樣聰明的女生, 為什麼會那樣瘋狂地愛上小孔這樣的傢伙.

瘦高的小孔一身叛逆, 漠冷言寡, 我幾乎沒看過他笑的樣子, 好像身旁總有冷空氣團滯旋, 會結冰的那種, 亮亮卻覺得他酷熱, 會燎原的那種.

十七歲的女生的愛情, 能有什麼道理.


亮亮突然開始捧著詩集看球, "怎麼辦, 金牛座的男生, 喜歡坐在樹下靜靜讀書的女生". 開朗的亮亮信心全失.

亮, 在馬桶上不行嗎?

亮, 妳讀的書比小孔三年吃的大加還多!

亮, 讀書和靜靜兩回事!

小孔的生辰八字, 來自學校保健室的檔案櫃, 保健室, 幾個女生裝病潛入的.


"三年三班 孔XX 騎乘機車到校, 嚴重違反校規, 記大過乙支, 留校察看"

自從亮亮讀到行政大樓看板上的公告後, 我們開始有三明治可以吃. 性喜賴床的亮亮黎明即起做漂亮的三明治, 留下小紙頭請人帶給三班的小孔. 我們吃烤焦的, 缺角的, 做壞的.


那天一早我們照常在欣欣集合吃麵, 小孔的摩托車轟隆隆地上了好漢坡, 熄火, 進屋, 這天他沒加入三班那堆男生, 而是走向亮亮.

"要不要去淡水? "

亮亮笑了, 坐上了小孔的 DT 轟隆隆地, 走了.

我好像聽見了亮亮的心跳.


我們乖乖地幫亮亮寫了假條, 代替亮媽媽簽了名.

從此淡水夕照裏有他們年輕漂亮的背影, 在關渡平原, 在老火車前, 在擺渡船口, 在大榕樹下, 在海隄波上, 在老紅樓裏, 在沙崙灘頭.

我們好像也在那裏, 看見小孔原來也會笑, 看見這個會爬上樹梢自由朗讀的女生, 如此真心被愛著. 她的笑, 紅了觀音.

教官還是常在欣欣麵店周圍埋伏, 小孔照騎他的車. 上學時, 書包裏有時插束花, 有時塞隻小熊; 放學時, 亮亮手上有時捧束花, 有時抱隻小熊.

花啊熊的實在太醒目, 教官終於召見 -- 亮亮和小孔是不是在交往? 小孔這男孩子, 打架抽煙不讀書耍流氓, 我只給他 50 分, 50 分, 不及格; 亮亮是 90 分的女孩子, 未來的人生還很長, 妳們好朋友該勸勸她. 

我們明白這 50 分的評斷, 只會讓 90 分的亮亮更義無反顧, 就像那留校察看的狀子.

親愛的教官啊, 他們的愛情幾分呢?  他們的愛情你去麵店守候追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