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政治最大的罩門,就是它永遠在剝奪庶民的利益。聽起來似乎不可思議,但不論理論還是實務,可以立刻舉出許多顛撲不破的證據。
眼前就有一個殘酷的事實。金融海嘯之後,世界各地充斥著為拯救危機而瘋狂揮灑的資金,已經到了全球錢淹腳目的地步。氾濫的資金瘋狂湧向每一個可以投機炒作的標的,其中房市與股市乃其最大宗。股價狂飆,許多政客與民眾尚樂在其中,因為政客攢到了虛幻的政績,散戶則好不容易得以解套,令其手中股票的價值大增。
但房價狂漲,情況就不可同日而語。因為住者有其屋,乃是政府基本的職責,當大批薪資所得者抱怨不吃不喝十餘年仍不足以覓一安身之處,那就成了民怨,選票可要大量流失。而且能有雄厚的財力乘勢炒作,投機房產而暴得大利,畢竟不是一般小市民可以奢想,要不是以此為其專業的建商,就是腰纏萬貫、口袋深如褲管的富豪,對大多數投票者而言,分不到什麼好處,自不會隨之起舞。
台灣情況尤其嚴重。一方面我們除了金融海嘯的後遺症,又多了兩岸紅利、鮭魚回流這些題材,讓資金更加氾濫;另方面,我們的金融機構最諳經營之道,因而便宜了富商巨賈,卻以小市民為犧牲。
就拿銀行放款來看,那些投機高手、投資大戶進出金額動輒上億,與銀行往來密切,因而可取得利率低到令人咋舌的資金買賣房地產。但一般升斗小民,連吃奶的力量都用盡,利率仍比前者高上幾倍,貸款金額還要七折八扣。
把目光擴大到所有的企業,更清楚可以看到,儘管資金氾濫,一般的中小企業向銀行爭取融資,可是難之又難,不但貸款利率甚高,能貸到多少都要求爺爺告奶奶。然而那些坐擁雄厚資本的大企業,則利率壓到極低。更不公平的是,這些融資輕而易舉的大企業,對合作小廠商則極盡剝削之能事,貨物已然付清,還將貨款盡情積壓,小夥伴被融資壓得喘不過氣。
其故安在?經濟理論一句話就道盡其中玄機:交易成本不同。一筆上億的放款額,如落到小企業、小薪資所得身上,其身家不值幾文,與銀行關係疏遠,代表銀行要承擔極高風險,豈可與一家大企業、大建商的風險相比!上億的貸款,一家大企業一次即可搞定,種種徵信、書電往返、談判交涉、撥款匯款成本等,都低到不行。但換成是二、三十家小企業、小客戶,那麻煩簡直多不勝數。簡言之,兩者的交易成本如天淵之別,銀行當然偏愛富商巨賈,而冷落刁難小老百姓。
不僅銀行如此,政府部門亦莫不然。對官府來說,那些雄霸一方的大銀行、大企業,不但手握巨大資源,而且其經營者常相往來、稱兄道弟,為他們服務一次,勝過為千百個小老百姓服務無數次,其中的冷暖親疏何自?無他,也不過是交易成本高低而已。君不見,從獎投條例到促產條例,50年來,吃香喝辣的幾乎全是富商巨賈,一般小企業、小百姓何敢奢求?更可怕的例子是卡奴風波,與雷曼兄弟連動債。政府機構面對銀行睜隻眼、閉隻眼,給予最大的寬容乃至支持,因而金融機構乃能巧施妙計、上下其手,誘來無數衣食父母。
交易成本這種大客戶偏低而廣大的庶民群眾偏高的本質,就決定了民主政治專門剝奪庶民利益、偏愛富豪大戶的本質。美國算得上是全球民主政治的領導者、先行者,最近為了是否設置消費者保護局爭得不可開交,國會金融紓困監督委員會主席華倫女士不由得喟歎,消費者權益是流落到地下室、沒人要的孤兒。那台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