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那個嚴冬（如果知道後來1月份有多冷冽，那時只能算是初冬），我去了南京。帶著無數嚮往，帶著幾百頁書中承載的歷史託付。

寫不出來，不是因為我滿腔的民族情感如何在「大屠殺紀念館」被殘酷地幻滅，令人意外的，在那樣莊嚴的場合，我親歷歷史發生現場，所感受到的卻遠不如多年前閱讀時的情緒澎湃，與純粹。其實也不過是因為，我恨那櫃台婦人無可救藥的當代民族性情，所表現出的標準無知貪婪嘴臉，而她僅僅是滄海一粟。

像極台北「中正紀念堂」風格的「中山陵」，倒令人親切得多，且兩旁都是高聳梧桐樹的那條道路，是記憶中最美好的畫面，行車其中，像可以無止盡駛向幸福。我看到黃昏下的秋後氣節，看到遠方層疊的天際，走過景區廣場，走過許多個階梯，儘管也喘著氣，旅人卻始終在笑，直到看見國父孫中山長眠的地方，才收起笑容，留下一份必然的惘然追思與敬意。

中山陵

被妝點得燈紅酒綠的秦准河，是我心頭的痛。初見時，驚異得說不出話，稍作思考，才發現歷史沒有錯，是我太天真而已。誰說六朝前的河，還會長得跟六朝前一樣？那河畔旁的演變，早已不知歷經幾代起伏。我一直想避免如同電影中會出現的幾百年後新舊對比的畫面，對於扮演後來觀光客的角色耿耿於懷，因此走在李香君故居中時也儘量放輕腳步，幸好人並不多，但也安靜得心有愧疚，彷彿是私闖入的不速之客。

秦准河

等同上海新天地的「南京1912」，是從歷史中掙脫的最佳去處，儘管它也保留了許多民初建築，但從每一扇門後傳來的高分貝音樂與酒客的喧嘩，可以證明這是屬於21世紀的夜生活風格。這一刻，沒有中日戰爭，沒有輝煌歷史，有的只是佔據心頭的快樂與滿足。

1912

南京街頭

緊鄰1912的就是著名的總統府，門前的石獅與入口廊道，還留著空間讓人追溯想像曾為兩江總督府時的威武。在我一聽就感覺很有份量的玄武門，大概也離玄武湖不遠，那一晚在玄武湖的天空，我看見一輪彎月與兩顆特別亮的星星，還登上隔日報紙的版面，說那是難得一見的表情圖案。

總統府內部空間

大屠殺紀念館

後來我們又到簽訂中英《南京條約》的靜海寺借洗手間，再為了更接近長江，而開車橫跨長江大橋。我一直以為無法下筆的南京行，竟也寫完了。這一路的笑語和音樂，就遺留在了全長300公里的滬寧高速。

2009/5/26 寫於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