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1-07 中國時報 【夏曉鵑】

    　兩年前的歲末，媒體大幅報導一個看似圓滿溫馨的故事；新竹縣的黃小妹妹因父母13年前來台非法打工遭遣返，她因而成了非法人口，除了無法看病外，連上學也成問題。多年奔走大小政府機關無效後，收養黃小妹的阿姨心急如焚下，叫黃小妹寫信懇求馬總統，不久便受到移民署主動協助，以個案方式，打通各種關卡，使黃小妹如願以償取得合法身分。

    　這樣的故事，層出不窮；底層人民的生活困境，往往是制度造成，但是政府機關的僵化，只有極少數能幸運的得到上位者（最好是總統）的關注，才能得到解決。試問，沒有資源和運氣像黃小妹得到上位者關愛眼神的人，他們還要承受多久的磨難？他們是否必須像電影《不能沒有你》的男主角一樣，走投無路到必須以傷人或自殘的方式搏得媒體版面，才能得到些許關注？

    　在台灣，有許多人長年過著「沒有身分」的黑暗生活。例如：外籍勞工因為雇主或仲介的不當對待，卻又投訴無門，只好選擇離開，成了政府眼中的「逃跑外勞」；不幸的婚姻移民遇上了暴力相向的先生，在未取得台灣身分證前結束婚姻，或者逃離暴力的環境，一旦居留證過期，或者家人通報「逃跑」，便成了非法；有些外國人確實與台灣人結婚生子，卻因為無法完成繁複的文件手續，成為非法居留；還有些人，是因為政府機關行政人員弄不清最新的法規而給予錯誤資訊，甚至是不幸遇到惡劣的官僚蓄意誤導，而成了非法移民；此外，還有媒體偶會報導的泰緬無國籍人民、來自菲律賓等國的無戶籍國民等。

    　這群所謂的「非法者」來自不同的國家，成為非法的原因亦不盡相同，但他們共同點有二。第一，因為「非法」身分，他們各種理應受到各種國際公約保障的基本人權被剝奪，包括缺乏基礎健康醫療保障、兒童無法享有基礎教育權、勞動權益不受保障等，甚至他們因而常遭不肖分子，以打通關節幫他們取得合法身分為由，詐騙錢財。第二，他們都是因為法律政策的不周延，甚至是行政疏失，而成為「非法」者。換言之，他們是制度的受害者。

    　制度性的問題，不應僅以個案方式解決，因為只有極少數有資源和幸運的人才能得到關注和協助。緊急的個案處理，當然仍有必要。然而，它不應成為政府回應問題的常態模式。

    　台灣並不是一個有移民政策傳統的國家。在全球化的快速變化下，人的跨國境移動早已是不可逆轉的趨勢。然而，由於我們缺乏完善的制度，使得許多跨國流動到台灣的人成為制度的受害者，而過著暗無天日的「非法」生活。

    　在政府大力宣揚國際人權「兩公約」之際，我們應檢視所有造成人民成為「非法」的制度性問題，並積極推動改革法令政策，除了避免讓更多人因為不當的制度成為非法者之外，也必須讓受害於制度而過著無天日生活的非法者，早日得到協助，重見光明。重視移民/工人權的國家，皆有對特定狀況的非法者進行大赦的機制。如果馬總統對黃小妹的關懷，能夠化為檢討制度，進而創設大赦機制，那麼，我們才是真的朝向國際人權大步走！

    　（作者為世新大學社會發展所教授兼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