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時報 邱祖胤 2014年01月29日 04:09

　　日本電影大師黑澤明的自傳《蝦蟆的油》，近期重新上市，這部寫於1978年的作品，寫他如何從一個弱不禁風的夜哭郎，蛻變為揚名國際的大導演。

卑賤自己的東西

　　書名為何叫《蝦蟆的油》？相傳日本深山裡有一種超級醜陋的癩蝦蟆，若將牠捕捉放進玻璃瓶裡，牠會因為看到自己可怕的倒影而嚇出一身油，這種油被視為療傷聖品。黑澤明以此比喻自己寫的自傳，就像站在鏡子前面對過去種種不堪，把自己嚇出一身「蝦蟆的油」，這油不但療癒自己，也足以治療人們的傷痛。

　　書中談到他的代表作《羅生門》，拍攝期間飽受電影公司刁難，上映後又備受媒體的冷落，直到義大利影人史特拉蜜茱莉暪著他推薦此片參加威尼斯影展，一舉獲得金獅獎，之後又獲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才出了一口鳥氣。但當時日本評論界依然頻澆冷水，說這兩個獎，只是國際影壇出於對東洋異國情調的好奇而已。這樣的反應讓黑澤明感嘆：「日本人為什麼對自己這麼沒信心？何以只尊重外國的東西，卻卑賤自己的東西呢？」

　　對自己沒信心的人，總是一再否定自己，甚至以否定別人的成就，來凸顯自己的先見之明。

　　就拿近來高中國文及社會領域課綱調整一事來說，無論是去中國化、去台灣化，還是去日本化，都是一種沒自信的表現。

　　去中國化，何從去起？我們敬拜祖先，尊崇儒道，民間信仰根深蒂固，許多中國元素早已內化成為基因的一部分，怎麼去？

　　去日本化，又何從去起？國民政府來台後，一切皇民化遺緒盡可能鏟除，日式建築及神社所剩無幾，但日人留下來的規畫，至今卻仍被視為基礎建設的藍圖，許多老人家對「日治」仍感念在心。論者總是對皇民遺毒斤斤計較，對年輕人的哈日，以及熱門時段卡通節目清一色日本製造的現狀視若無睹，令人不解。

　　至於去台灣化，我們就活在台灣這塊土地，認識自己土地的歷史地理，才會知道自己是誰，去之，如斷其根。

台灣最大致命傷

　　然而，教育終歸是百年大計，過去國共戰爭形成兩岸分裂，台灣地位特殊，處境嚴峻，雖經戒嚴威權統治，終歸走向民主法治，成為華人世界最自由的地區。不過時移勢轉，台灣歷經兩次政黨輪替，藍綠惡鬥演變為零和賽局，兩岸政策始終搖擺，政府又一再錯失凝聚群眾向心的機會，國家定位曖昧不明，這才是台灣最大的致命傷。

　　台灣人是否有勇氣面對自己的醜陋，嚇出一身油，再來治療自己、也治療別人的創傷？打斷手骨顛倒勇，愈挫愈勇，才是台灣人的精神。若只為意識形態而鑽牛角尖、打口水戰、大玩文字遊戲，最終還是一隻癩蛤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