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車
◎沈政男

醫學院畢業以後，到精神病院工作以前，我曾在鄰近小鎮的一家區域級綜合醫院工作一年多，擔任內科住院醫師。

雖然我以後會走精神科，但我想內科經驗對以後行醫應有助益，於是我很認真地跟著主治醫師學習，自己也花很多時間讀內科教科書，幾個月以後，我逐漸嫻熟一般住院病人的照顧事項，也學會一些床邊技術操作，像抽腹水、抽胸水、插中央靜脈導管等等，院方看我能力還可以，就派我去守內科加護病房。

那醫院半大不小，加護病房的病人，病情其實比醫學中心普通病房的病人嚴重不了太多，突發狀況不多，很多時候我沒有事做，又不能離開病房，就待在護理站看書。

守加護病房有一個好處，會客時間一過，病房門一關，病人大都臥床不醒人事，只聽到一台台呼吸器幫浦規律的打氣聲，以及不時因為人的主動呼吸與機器拉扯而逼逼作響的警告聲。沒有家屬，醫護少了很多壓力，有空就會閒聊，吃吃零食，開開玩笑。在壓力大的地方工作就是這樣，人際之間的陌生感容易消弭，同事情誼很快就培養起來。

那時加護病房的護理長，一位強悍、有些草根的中年媽媽都叫我小沈。呵，從小到大，同學朋友沒人認為我小，但我真的服了她，做事明快氣度寬闊，比一般男生還幹練，尤其那爽朗的笑聲、拍人肩膀時的手勁，相處起來就像哥兒們。所有護士也都跟醫生很熟，我不是容易親近的人，但不久也被那股凝聚力吸納，融入其中。有一次我生日到了，她們悄悄準備了蛋糕，幫我慶生，當蠟燭熄滅，切好分裝，突然有人拿起一塊就往我臉上一抹，哇，逃都來不及，頓時成了大花臉。

雖然彼此很熟，感情很好，然而當病房的副護理長Ｓ接近我的時候，我還是能清楚查覺她眼神與語氣中超越了同事情誼的額外成分。她身材有些嬌小，但曲線勻稱，下身比例好，看起來因此不矮，有一雙像關芝琳那樣的大眼，就是口紅抹得紅了一些，少了一分靈氣。

她比我大一歲，已經結婚，有一個幼兒，但聽說夫妻感情不睦，各過各的。醫院裡其實關於她與醫生的緋聞還不少，傳說她與總醫師有一腿，但我無法求證。那總醫師在我來到醫院工作初期，對我頗有敵意，但我從來不在意，還是待之以學弟該有的禮節，再加上我工作表現不錯，很快地，他的眼神柔和下來，經常主動跟我談談笑笑。

護士要接近醫生，或者反方向亦然，最常用的招數就是送宵夜，尤其在夜班的時候，溫暖的食物頗能拉近心的距離。但Ｓ不來這套，就是單刀直入。我懷疑自己是不是長得一副內向老實但悶騷的臉？她像老虎一樣，直撲獵物而來。

那時我騎機車上班，從城市翻過不高的山嶺到小鎮上班，單程大約要四十分鐘。有一天下班時，Ｓ過來跟我說，第二天要在山嶺高處路邊等我，要我載她上班。她有開車，一般這時會假裝說車子壞了找藉口，但她沒有，就是下命令一般地說要在路上等我。我一下子愣住了，也不曉得怎麼拒絕，半晌才說你不是有開車嗎？

第二天她果然在路邊等我，我遠遠看到她，想要躲開又躲不掉，只好硬著頭皮載她。她一坐上機車後座，不客氣地就環抱過來，一股軟玉溫香傳來，我想要躲開又躲不掉，只好硬著……繼續載她。

雖然那時我已經有論及婚嫁的女友，但男人就是這樣，要說送到嘴邊的肥肉不想咬一口，那都是騙人的。但我一想到總醫師那曾經惡狠狠看我的嘴臉，慾望馬上消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