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一中
◎沈政男

今晚和幾位就讀台中一中高一的小學弟喝茶聊天，這是我第一次上春水堂這種地方。厚重的木質桌椅，素雅的裝潢，好喝的泡沫紅茶，與不太吵的環境，確實是適合談話的處所。

我不認識他們，是其中一位同學透過網路找上我，說是學校的「本位課程」要求訪問校友，寫一篇短文當作業。同學兩周前在臉書上發訊息給我，我不假思索就答應了。

很稚嫩的臉龐，簡直是小男孩呢！一坐定下來，聽他們說話，我想像自己三十年前，是不是也這麼青澀，跟陌生人說話會緊張結巴、腦筋有些空白？

無非是當年有什麼印象深刻的事、何時開始寫文章、為什麼要當醫生，這類回顧人生的問句。我很樂意跟他們分享心路歷程，因為每個高中生都是一塊海綿，對世界、對自己、對未來充滿了好奇、困惑，與憧憬，不管跟他們說什麼，都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

時間真的過得很快，還記得念高一的我，理著三分平頭，穿一身卡其制服，戴大盤帽，每天騎著單車穿越三民路到中一中上學；升學的窒悶空氣，讓人些許缺氧，每天昏昏沉沉面對讀不完的課程；高一升高二的時候，我突然啟蒙，突然想要唸很多書，也開始質疑人生；然後很快地我知道自己要什麼，那目標就像夜半苦讀休息片刻之時，站在陽台遠眺所見的點點燈火，微亮、閃爍，但明確，不會被黑暗淹沒。

然後就中年了。看著小學弟，像看到三十年前的自己；聽他們照著事先準備的題庫發問，像聽到當年的自己詢問現在的自己。

嗯，所有問題，我都回答得直接、肯定、毫無疑惑，因為從高一開始，每一天我都認真面對自己的人生。

但青春的流逝，終究不能不讓人幾分唏噓。臨別之時，我送他們一句古詩：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

他們的反應竟是：學長，沒聽過！

我的小學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