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長照有情地
——失智與長期照顧
◎沈政男

明天下午要在自己醫院做主治醫師全院演講，我擬的題目是「天光長照有情地
——失智與長期照顧」。這活動停了幾年，最近重新開始，主任要我打頭陣，接下來院內二十幾位主治醫師都會輪流上場。十年前那一輪也是從我開始，２００３年８月，我講的題目是「超越精神醫學」，把精神醫學史，從希臘羅馬時代一直到精神藥物研發，以及精神醫學與人文、社會科學的交集與杆格，做了兩個小時的溯源、統整與推演，當成我的精神醫學生涯一個階段性總結。

明天的演講，該講什麼呢？這些年我從事失智與長期照顧服務，累積了許多臨床經驗，而走出診間與病房，我也寫了幾十篇文章登在媒體，呼籲大眾正視失智議題，甚至還上了一次公視談長照，真的要細說從頭，三天三夜也講不完。好吧，就以三分醫學、七分人文政經社的角度切入，從記憶角落閃爍的吉光片羽著手吧。

我的演講習慣從時事取材，以新聞事件引發聽眾興趣，再從中帶出相關議題，深入探討。寫時事評論將近五年以來，幾乎媒體上出現的老年議題，我都曾經關注，比如以房養老這樣的財經新制，我也寫了讀者投書刊在報紙。以房養老是協助老人家獲得退休後基本生活條件的措施，台灣老人家九成有房子，但很多人沒生活費，於是可以拿房子來抵押，換算成生活費，每月兌領，直到與屋價相抵。

明天演講的第一部分，就來講成功老化吧！怎麼樣讓老人家退休以後，依然過著健康快樂有尊嚴的生活。成功老化算是一種預防醫學，可以避免走向失智失能與需要長期照顧的境地。但成功老化不只涵蓋醫學領域，也觸及社經層面，一般的醫師訓練課程不一定會談。我的演講是這樣，如果是講醫學領域，那麼課本上、教室裡、病房中會教的，不講，因為自有別人會講；如果是非醫學領域，那當然隨便我講了。

成功老化有三個意涵：避免生病與失能、維持身體與認知的高功能狀態，以及社會參與與掌握生活，這是Ｒｏｗｅ與Ｋａｈｎ最先於１９８７年在＜自然＞期刊寫文章揭櫫的三大原則。當然後來有許多人提出不同的成功老化標準，有的著重身體功能，有的強調主觀滿意度，但大體上沒有偏離這樣的三大主軸。

再來會談失智症。我的講法，不會把症狀、診斷標準、檢查，與治療，像背誦教科書一樣用投影片一張張秀出來，因為那些知識可以自己看書。我要談的是這些年來，我接觸過的上千個失智症家庭裡，那些為了照顧摯愛、犧牲自己青春與未來的家屬，他們如何度過一個個老人家夜半不眠、躁動遊走、險些走失，連帶自己也不能休息的辛苦暗夜，與一則則不足為外人道的照顧故事。

失智症難照顧在於行為與心理症狀，也就是所謂的ＢＰＳＤ，而非記性衰退引發的照顧需求。ＢＰＳＤ大家都在處理，偷竊妄想、幻聽、遊走、失眠、不當性行為什麼的，但沒有人可以提出一個放諸四海而皆準的處理架構，因為每一位失智老人家有其獨特生命經驗與個人特質，退化以後表現出來的行為問題，當然不盡相同。但還是可以嘗試提出一個ＢＰＳＤ的思考架構。

最後一部分會講長照，這議題我近幾年寫了不少文章，包括得到梁實秋散文首獎那篇，在母親節前夕介紹給聽眾，別具意義。當然也會以近年來發生的好幾件長照悲歌做例子，說明長照體系現狀，以及應興應革之處。簡單講，台灣目前的長照，叫做小人國長照，具體而微，也有一定成效，但規模太小。

台灣長照的未來呢？或許有五十種建構完善服務輸送體系的方法、一百種籌措長照財源的完美手段，但將近四十萬需長照老人家，可以繼續等待，等你修出完美法案、找到萬無一失的辦法嗎？台灣長照，目前倚賴二十多萬外籍看護，如果她們撤走，台灣長照體系將會一夕之間瓦解。人家還願意為你做牛做馬多久？

不能等完美，必須趕快做！長照保險（簡稱長保）一定會有類似健保的併發症，但再怎麼多的副作用，總比現狀好。不是嗎？王老先生手刃愛妻的悲劇，在在警示台灣社會，不能再拖延，２０１７年以前，一定要讓全民納保的長照體系完整到位，開始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