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0-2021

圖 聯合報

與丈夫結婚八年多了，日子一向過得幸福平靜，我卻時不時會冒出念頭來：萬一發生什麼變故，那該怎麼辦？

其實我並非生性杞人憂天的人，年輕時不愛想太多，老把「船到橋頭自然直」掛在嘴上；反倒是結婚後才開始冒出「萬一發生什麼」這類不吉利的想法。

之所以有這樣的改變，第一個原因大概是因為珍惜目前的生活，我期望能與丈夫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不免患得患失起來，開始會想那些「萬一」。第二個原因是，丈夫與我兩人相依住在美國中部，離家八千哩又沒孩子，要是有什麼「萬一」發生，單獨留下來的人要怎麼面對？

我不只擔憂，且沒勇氣深思那些「萬一」帶來的問題，更迷信說出口的話會一語成讖，於是始終不敢與丈夫認真討論這類話題，只是自己想到便心慌。

一直到我們看《父親》這部講述阿茲海默症的電影，我被細膩寫實的內容及老影帝安東尼‧霍普金斯深具渲染力的表演觸動心事；心情激盪下，我才終於與丈夫談起我擔憂的那些萬一。

丈夫向來不談假設性的問題，對我提出來的那些「萬一」，他依舊不多談，只淡淡地回答：「未來是無法預測的，我們能做的只有在我們還有能力的時候努力，為未來儲蓄、保持身心健康，如此一來遇到問題時才有能力解決。」

哎，這麼說是沒錯，但我心裡仍有疙瘩，又說：「萬一我們像電影裡的父親一樣失智呢，那要怎麼辦？萬一你突然性情大變，甚至是忘了我，我怎麼有辦法忍受？又或者是我突然變了一個人般，或是不記得你了，那多可怕，我怎麼忍心讓你面對這樣磨人的情況？」

丈夫頓了頓，簡短答道：「求助專業，不必獨自面對這個問題。」就這樣？我先是一愣，仔細一想，對啊，我們是能尋求協助的。很多問題與變故，也許都不是我們憑一己之力就能解決的，而我們也不必獨自解決。

很奇妙的，當我與丈夫把話談開後，我對「萬一」的擔憂便如濃霧在陽光的照射下消散。我之所以不再煩惱，並不是因為丈夫說了什麼話來安慰我或保證「萬一」不會發生，也不是因為我們想出了什麼萬全的解決方案來應付所有的「萬一」；而是我與丈夫敞開來談時，我正視了以往不敢正視的那些「萬一」，這才發現我們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無助。

我的心情豁然開朗。

現在，我珍惜我們幸福平靜的日子，我知道那些「萬一」仍舊可能發生，只不過，想到那些「萬一」的時候，我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心慌了。

本文經編輯刪改後，以布衣筆名，刊登於聯合報09-19-2021家庭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