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讀到報上一篇社論，提起客家人福音協會發起「祖先承襲表」，由傳道人的家庭率先在家中懸掛，以示慎終追遠。

讀了這篇社論，心中十分敬服，趕緊把這份報紙拿去與一位不信耶穌的客家朋友分享。

我父親十六歲那年、在青島一所教會學校唸高中時，接受了耶穌。年輕單純的父親跟著洋老師熱忱追隨主，態度十分敬虔。可惜父親帶回家一些嚴謹的「洋教」理念，使得那位景仰孔儒、尊崇「天地君親師」思想的爺爺十分不滿，幾乎要把這個「逆子」趕出家門。 

如今父親幾乎完全不去教會。 

我時常難過地想，到底是爺爺、還是父親的老師影響到我父親的遠離上帝呢？ 

其實儒家思想與基督教精神並不完全衝突，「未知生，焉知死」是對謎樣生命不了解的誠實告白。孔老夫子若在有生之年曾與耶穌知遇，他就有幸明白什麼是「道路、真理、生命」；或許他仍然「不語怪、力、亂、」，但他必定會談到「神」。

(比方說，「船」這個字，根據中國的文字學與說文解字注，其實完全和聖經舊約中挪亞的「一家八口一條船」毫無關係。) 

美好的文化傳統不一定會傷害到基督教信仰的精神；我們的上帝，也無須仰靠錯誤的解經來證實祂的存在。 

在新墨州A城的教會，我還遇見另一位極「敬虔」的姊妹；她不但小心保護聖經封面，連每一頁的字裏行間，也要求乾淨完美。 

「這是一位牧師教我的。」姊妹告訴我：「這牧師說，要尊重神的話語，絕對不可隨便在聖經裏面密密麻麻地寫上一大堆字。」 

顯然，這位姊妹所尊重的，並不是神話語中的鮮活生命，而是她手中所握的僵冷紙張。錯誤的教導，使得這位姊妹白白失去了多少深入認識神的機會以及學習上帝寶貴話語的樂趣！

身為傳道人，能不謹言慎行乎？

另有一位住在北美的弟兄，是家族中惟一的基督徒；當他返回鄉下老家、參加父親的喪禮時，由於堅持不肯跪拜，而與家人發生不愉快，使得家人對基督教更加深惡痛絕。 

當這位弟兄回到教會、神采飛揚地敘述著他的「堅定信仰」與「敬虔見證」的時候，我的心中充滿了遺憾。 

到底是形式重要，還是心靈重要？

(不要誤會；有的時候，形式與立場還是很重要的。比方說，我以一個傳道人的身份參加弟兄姊妹的安息禮拜，是從來不向棺木中的屍體鞠躬的。但是，如果你那位哭紅了雙眼的、不認識耶穌是誰的老母親期望你跪在父親的棺木旁，那又是另外一種情況了。)

跪，就一定代表「拜」嗎？

「跪」，有的時候可能只是一個代表尊重的動作，不一定就是「拜」；惟上帝所賜的智慧與真愛，能將其分辨出來。

主耶穌說：「神是靈；敬拜祂的，必須在靈裏、以真理來敬拜祂。」(此翻譯乃筆者按希臘原文直譯，請參讀約翰福音4:24)。 

若沒有真正的敬虔，若不是「在靈裏、以真理」，無論怎麼跪拜，都是枉拜。

如果因著表面膚淺的敬虔、而阻擋了讓別人得救的機會，我們不也是偽善的法利賽人麼？（馬太23:13）

如果「不肯下跪」是因為我們的敬虔而不能對傳統文化或傳統儀式妥協，試問，我們是否常常在教會禮拜或私人的敬拜中、向主耶穌基督下跪以表示對祂的敬虔呢？ 

沒有！

主日敬拜聚會、教會禱告會時，鮮少有基督徒敬虔地跪下！(更遑論在家中)

甚至，我常遇見傳道人站在上帝的壇前帶領會眾禱告的時候，吊兒郎噹地兩手插在褲袋中；有時候弟兄姊妹圍坐禱告時，也常有人不莊重地翹起二郎腿。這種輕佻的面對上帝之態度，實在談不上什麼謙恭，怎麼一旦身處於世俗的環境，卻忽然變得執著而敬虔起來？這，對於個人之見證與福音之廣傳，有什麼幫助呢？

先知撒母耳時代，以色列人與非利士人打仗；兩軍交戰時，以色列人大敗，仆倒約四千人。這時以色列的長老商議要把耶和華的約櫃從示羅抬來，碰個運氣看看，或許神會與他們同在、幫助他們脫離敵人之手。結果約櫃是抬來了，但是耶和華的靈不但並未被限制在那大盒子中，反而神的烈怒降臨，使以色列的步兵被殺了三萬，並且實現了耶和華必懲治祭司以利一家人的預言。

而在非利士人那一方面，他們興奮地看著以色列人大敗，就趕緊把神的約櫃擄去，抬進亞實突的大袞廟裏。

非利士人滿以為這神櫃必定從此為他們帶來福樂無窮。然而，他們卻因為耶和華的「同在」，使得亞實突全境之人死的死、未死的大大小小都長痔瘡，「合城呼號，聲音上達於天」。(請參考聖經舊約撒母耳記上4-6章) 

同樣的一個約櫃，以色列人沒有從它得到好處，非利士人也沒有從它得到好處；主權，乃在上帝的手裏。

神，不被限制在一個盒子之中，更不被限制在一尊偶像裡面。 

聽命勝於獻祭。 

徒然有個「裝放神靈的盒子」，卻不願順服神，也不願更新生命，即令晨昏靈修，也不過和祭拜偶像沒有兩樣。 

萬能之神毋須被裝在約櫃中讓人抬來抬去，祂也必不屈身住在人手所造的殿宇之中，祂更不是一個被印刷成文字書本、任由人們從字句上斷章取義的傀儡！ 

緊抓住一個框框卻不能摸著「神愛世人」的心意，並不能使福音廣傳；同樣的，某些傳統的中國文化精神，也絕沒有能力來破壞神的國度。

身為神的兒女，若能堅守聖經真理，在不曲解中國文化、藝術、及道德的原則下，把基督的愛傳揚開來，又何樂而不為呢？

【 十年後補記】：

補記於2014年 9月11日 美西時間2:30pm

這篇拙文，至少是十多年以前寫的，當初刊載於基督教愛聲報月刊。

愛聲報已停刊八年了，記得當初報社的社長穆亨瑞牧師、以及愛聲報主編黎世芳弟兄這兩位極疼愛我的老前輩都懇求我、甚至到最後命令我，要我接手擔任愛聲報的總編輯。

我忍著心，沒有答應。

就像1994年，(Wow, 怎麼忽然已經是20年前的事了)，我沒有答應導向月刊的總編輯滌然女士(史祈生師母)一樣。那一年，滌然女士親自從夏威夷駕臨金門神學院的已婚學生宿舍；她說她要退休寫書，因此極力要求我接她的棒子，要我擔任導向月刊的總編輯，當時我也是忍著心、沒有答應。 

因為我深知，上帝給我的使命是寫作，不是編輯。

我沒有能力二者兼顧。

再說，更加重要的，上帝早已給了我一個尤其不可逃脫的使命。

那就是，牧養祂的群羊，傳講祂的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