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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15 11:55:19瀏覽2563|回應0|推薦27 | |
社會記者天天接觸的是燒殺擄掠的新聞,難保不與黑道碰頭,我入行當記者,依慣例是跑社會新聞,當警方執行掃黑時,多少都會看到道上兄弟們,只是那時的他們像是一時鬥敗的公雞,平時的威風已收到他們心深底處。 許多社會記者前輩們和黑道都有交道,偶爾還會相邀喝喝酒,當然啦,居中的一定是警察伯伯們。我呢,一直抱持著除非必要,不與黑道打交道的原則,反正,平時沒事,我也沒有報導的必要,如果警方掃黑或是黑道之間火拚,出事了,我報導是義務,也不能怪我,我不吃你、喝你的,也不必搖尾乞憐。如此做法,一直相安無事,大家河水不犯井水,河水不犯井水,相敬如賓。 沒想到,一次報導選舉新聞卻惹得道上不滿。新聞的主體是地檢署為了展現防止黑道介入選舉,主任檢察官為了證明檢警已掌握有力線索,了解到有黑道組織曾邀某候選人及其樁腳到外地吃飯。我覺得這很有新聞性,就將那位主任檢察官公開的說法據實報導。部分同業隔天也見報了。 不過,其中很多人與黑道略有淵源,私下說明就沒事。我呢,因為他們不知道我是那號人物,某黑道組織的副會長透過一位刑警說要請我喝咖啡。 哇嘞!雖然不是沒見過世面,心中還是有著忐忑。年少時在家鄉曾巧遇兄弟處理被疑是「報馬仔」的場面,只見一人一手拎著跪在地上男子的領子,一手拿出槍來塞到對方的嘴裡,逼問是否出賣朋友,被疑者最後被拖出去,結局是怎樣,我不知道,應該沒槍殺,但那天凌虐的場面也嚇人。 雖然對方是透過刑警邀約,理論上不會有安全問題,但是當記者好幾年,頭一遭被黑道邀喝咖啡,還是有名有號的副會長,生命雖不致有危險,一旦遭凌辱,總也不好受,心裡總是緊張,又不能不赴約。 赴約前,我先和一名社會資深記者連絡,說明我的處境及受邀地點及時間,如果我進去半小時以上沒連絡,請他找刑警隊的人到現場找我,說是找我,其實是救我。 赴約時間到,我捧著快跳到胸口的心臟走進約定的咖啡店,那感覺好像是美國拍的義大利黑手黨的電影一般,覺得連咖啡店都像是他們開的,該不會把我拖進廚房修理一番。 進到店裡,大概是我的額頭上就刻著記者兩個字,立刻有人上前帶我到最深處轉角的長桌,長桌上已坐了一批人,個個雖非兇神惡煞之眼,但也非慈眉善目。 因為大家都是初見面,總有些陌生,加上我的緊張和害怕,話題是有一搭、沒一搭。先是清楚說明那天發那則新聞的原因,主要是主任檢察官公開說的話,我們有報導的義務。 說了半天,主因並非我那篇報導有什麼問題,那只是個引子,問題就在於我這個社會記者竟然都不和他們打交道,聽過我的名號,但不知我的人,趁這機會交個朋友。 不過,要交個朋友,得先了解我的想法。那位大哥闢頭就說我對黑道好像有偏見。 哈!這問題好答,因為自滿清後,中國的鄉下就是團練,大家習武抵禦外侮,其實每個村落就是一個組織。我的父執輩年輕時還在村中一起練武,那時的做法是只要村落裡的人外出犯錯有本事逃回村中,外人只能追到村落路口,要砍手砍腳也要自己人處理,所以說,早年的農村就有著黑道組織的氛圍。 既然考題合我胃口,我就唏嚦嘩啦的講起黑道存在的價值,因為司法只講求證據,不是講求正義,灰色邊緣力量有其存在的必要。因為對付不仁不義之人,有時只能靠灰色邊緣力量。比如追討詐騙者的錢,對方如果脫產成功,靠司法力量拿到只是一張沒用的支付命令,看著債務人開名車、住豪宅,快被錢逼死的債權人真的一籌莫展。唯一可解的方法就是找兄弟代為討債。 不過,我也「機會教育」一下,說明早年的兄弟講義氣,不拒絕茶水費,但不開價。因為委託者的景況不同,開的價太高,對委託者來說還是負擔。早年的兄弟只收委託者主動送出的茶水費,那是一種心意與肯定,是義氣,不是商業行為。但有些現代黑道,代討債還明訂要分幾成,結果委託者收回的錢拿去還債都不夠,那還有能力拿出幾成分給兄弟。 我的結論是肯定黑道存在的必要,但理想中的黑道應是講義氣不講利的黑道。 看我侃侃而談,說到「嘴角生波」,那位副會長也點頭表示認同。此時我那記者同業電話給我,問我狀況,我回報沒問題。沒多久,我以要有事要採訪為由要離開,那位大哥還起身送我到門口,只見眾「兄弟」們連忙起身一起送我到門口,陣仗真大。 出了門口,才真鬆了口氣。連忙打電話給朋友解除警報。 事後,我還是堅持我的原則,不主動與黑道打交道,因為社會繁榮,都市化的社會裡,很難再到早年那種只講義氣不講利的兄弟啦。 利字當頭的組織及人物能不碰就不要碰,免得那天有誤會,讓對方誤以為我們吃他們、喝他們,卻還要寫報導他們的事。反正大家相敬如賓,不出事,就不會見報,出事了,大家為口飯,見報也不要見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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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工作職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