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3-27 國立台中科技大學國貿系教授

隨著二○一七年展開，台灣政府以人為本的南向政策會更蓬勃發展。二○一六年東協及印度「教育部台灣獎學金」新生名額共計九十七名，在二○一七年擴增為一八二名；政府期待東協及南亞國家在台留學及研習人數，未來每年以廿％的速度逐年成長，至一○八學年度成長至五．八萬人。

政府透過擴大台灣與東南亞／南亞國家的雙向留學生人數、學術與產學合作的交流，為產業界的南向創造長期良性環境。然而這樣的政策，恐怕難以直接影響到東南亞／南亞國家決策核心的菁英社群，進而影響對台政策。要如何影響東南亞／南亞國家的菁英社群。作法非常簡單，讓這些國家的優秀公務員，來到我國就讀碩博士課程，而就讀的數年期間，讓台灣的優秀公務員一起陪讀，在上課、找資料寫論文的過程中，雙方公務員培養出深厚的同窗情誼，日後學成歸國之後，不僅雙方政策溝通無障礙之外，這些國家公務員在決策上也較容易出現親台的方向。

讓台灣公務員花兩、三年陪讀，與東南亞國家公務員「博感情」？應該很多人懷疑筆者在開玩笑，然而就這是每天發生在日本東京，國立政策研究大學院大學校園裡的事情。國立政策研究大學院大學（GRIPS）坐落在東京精華區的六本木，隔壁就是二○○七年開館的國立新美術館。GRIPS只有碩博士課程，學生人數不多，約四百多人。GRIPS沒有大學部，也沒有田徑場、游泳池等一般大學校園設施，校園就是由一棟大樓所組成，類似台北市區的東吳大學城區部，或者政大公企中心。

就大學校園景觀來說，GRIPS是頗寂寞的，但就培育日本海內外官僚菁英社群的功能來說，GRIPS的運作能力是強大的。GRIPS有十六個博碩士課程，其中有半數以上是英語教學。學生中有六成是來自世界一○七個國家的留學生。有九成以上的學生是日本或者海外派遣來進修的公務員。

此外， 八十位專任教師中，有超過四分之一的教師曾經在行政公務體系中工作過。總結來說，GRIPS儘管有招收一般生，但其特殊之處，就是在日本政府的財政支援下，培育出一個日本與海外公務員一起念書、一起博感情，進修碩博士的城市型頂尖大學。GRIPS起源於一九七○年代，起初是設置於國立埼玉大學內部的政策科學研究所，一九九七年在東京新宿區獨立建校（GRIPS的舊校園所在，二○○五年校園移轉到目前的六本木），成為日本政府培訓中央與地方官僚，以及政策性接受海外留學生的學術機構。GRIPS獨立建校後，便期許能與美國哈佛大學的甘迺迪學院 （Kennedy School）一樣，成為各國政府文官研習中心，並且成為日本建立外交人脈的重鎮。GRIPS的主要運作方式之一，是與日本以及各國際組織合作，如由聯合國、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JICA（日本國際協力機構）等單位提供獎學金，或由各國政府直接提供獎學金，派遣公務員前來GRIPS進行短期培訓或就讀碩博士班。

此外，GRIPS也接受各國委託，根據需求量身打造短期培訓。為了方便外國公務員或留學生短期內取得學位，留學生課程皆以英語授課，並以兩個月為一學期，因此學生能在一年左右便取得碩士學位。而GRIPS的課程與獎學金提供，則相當反映出日本政府的政策取向。舉例來說，二○一五年十月開始，在與海上保安廳、JICA合作下，GRIPS開設海洋與國家安全政策碩士班，在JICA獎學金支持下，從日本、菲律賓、印尼、越南、馬來西亞各招募兩名公務員就讀。而這個課程很明顯的，就是日本為其南海政策，培養長期的東南亞國家友人。筆者在二○一七年一月造訪GRIPS時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該校最多學生來自亞洲地區，而在亞洲地區扣除日本本國生以外，最多的學生來自東南亞地區，而中國留學生的人數甚至比斯里蘭卡、緬甸與柬埔寨都少。

GRIPS的留學生分布情況，與日本國內一般大學相當不同。目前在日本所有大學中，中國留學生都是最大的留學生社群，然而在GRIPS裡面，中國留學生幾乎成為少數民族，這顯示日本政府目前「博感情」的海外菁英社群，有非常明顯的南向取向。由於中國留學生成為少數派，二○一四年在GRIPS校園發生一件有趣的事情。二○一四年GRIPS邀請當時台灣駐日代表沈斯淳到校對學生發表演講，演講前中國留學生對校長提出了抗議。校長便把中國留學生的抗議移交給學生議會處理，而校園少數派的中國留學生自然是對學生議會沒有影響力，沈斯淳代表也就順利完成了台日關係為題的演講。

GRIPS作為一個一九九七年成立的新大學，在台灣的知名度不高，目前台灣的留學生只有一名。儘管如此，GRIPS還是極力推動與台灣政府以及學界的交流。GRIPS除了有專聘台灣人教師徐敏鐘教授（台大經濟所畢業、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博士學位）、陳香如教授（台大經濟所畢業、美國羅徹斯特大學博士）外，近年也延聘該校畢業生黃俊揚博士（台東人，成大政經所畢業）為博士後研究員，推動與台灣的交流活動。目前台灣政府機構中，國發會有定期派員到GRIPS短期交流，此外國內唯一有東南亞學系的國立暨南國際大學，也與GRIPS有定期交流活動。

今年是台灣新南向政策的第二年，去年政府喊出以人為本，今年是否可以在以人為本的基礎上，更精確的鎖定「菁英社群」，為日後東南亞／南亞國家的台灣政策，建立直接影響的可能性。然而，「菁英社群」的鎖定與接近，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本文介紹的GRIPS是日本政府建立的一個非常良好的平台，目前台灣政府與學界與GRIPS之間，只有短期交流，實為可惜。如何讓台灣的公務員可以在GRIPS的平台上，與日本、東南亞國家的公務員一起念書，一起博感情，建立起長期的友誼，是政府可以思考的議題。

舉例來說，如果台灣海巡署的年輕官員，可以與日本、菲律賓、馬來西亞、印尼、越南的海巡單位年輕官員，一起在GRIPS念海洋安全碩士，培養感情。日後東海、南海上有什麼風吹草動，透過GRIPS校友之間LINE群組的聯繫，台灣海巡署大概就已經可以掌握動態先機。

與東南亞／南亞國家的菁英社群建立關係，培養感情，獲得他們對於台灣的理解與支持，是一條漫長的路。日本是以百年樹人辦教育的精神，以GRIPS為平台，爭取日本的長期國家利益。希望台灣在喊出新南向政策之後，也能開始深耕東南亞／南亞國家的菁英社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