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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2/06 03:25:40瀏覽585|回應1|推薦10 | |
格林威治村 Gay Street街口, 路標上剛好有個 "One Way"朝相反方向. 幾年前為了練英文聽力, 我從中國大陸買了一套盜版的情境喜劇 Friends, 並且瘋狂地以一個月時間從頭到尾把電視上播十年的影集, 10個 seasons一股作氣全部看完. Friends的故事背景圍繞著紐約下東區 (Lower East Side)或蘇活區 (Soho)一帶租屋同居的六個社會新鮮人, 劇情裡每一分鐘都有笑話. 我來紐約之後聽一個美國朋友說他覺得 Friends的笑話其實大部分不太好笑, 但是那些笑點在美國這樣廣土眾民, 風土各異的大國裡是最大公約數, 大多數的人都會笑出來, 所以能在全國電視網 NBC長播十年收視不墜. Friends的笑話基本上就是美國人在公眾場合能開的玩笑. 不小心開錯玩笑的後果往往是很嚴重的. Friends曾開過機場安檢的玩笑, 就算是九一一之前拍的, 導播在播出時還得打字幕道歉. 在美國頭號絕對不可以公開開的玩笑應是種族. 種族的矛盾與不平等仍然是很嚴重的問題, 是火柴棒與火柴盒, 一擦就燃. 而 Friends的劇情全部是六個白人住一起, 廝混在一起, 在紐約的人肉櫥窗前各取所需, 敏感的是十年之間六個主角的無數性伴侶中黑人竟只有一個(Ross聰明的教授女友), 這一點完全不符合紐約的人口結構的比例原則. 紐約地鐵車廂裡, 白人是少數, 幾乎像台北捷運上的菲傭一樣少. 也許要補償黑人無緣和 Friends上床的損失, Friends編劇就把劇情裡出現的黑人通通設定成強勢優秀的角色, 像 Chandler的老闆有一男一女, 都是黑人. Friends把紐約的黑人拍得非富即智乃是政治正確意識形態的強力扭轉, 看起來是非常超現實的. 但其實還有一個重要族群不但無緣爬上床還被 Friends肆無忌憚地開玩笑消遣, 導演十年來至終無意悔改的, 就是為數龐大的 LGBT. 第一次看到 LGBT這個詞是在 Bloomberg的競選文宣上, LGBT就是 Lesbian, Gay, Bisexual & Transgender的縮寫. 我無從得知紐約的 LGBT有多少人, 如果 Bloomberg必須專門為他們印文宣, 提政見, 想必人口數已到了影響選舉的地步. 就字面言 LGBT當然不只包含同性戀, 而一般認為同性戀占社會總人口大約 2~7%. 乍聽之下高得不合理, 但是若以我從前建中的同班同學來做抽樣, 班上同性戀或是有同性戀經驗的據我所知就超過 3%, 如果加上進大學之後才發現或出櫃還有我不知道的, 就接近 5%了. 紐約終究不同於台北的建中, 建中已經是台北市最自由的高中, 紐約卻是美國東岸自由派氣息最濃的城市. 不少同志從外州移居紐約, 就為貪取一點點從社會眼光下解放出來的, 能恣意享受的格林威治與雀兒喜區, 浪漫與瘋狂. 如果 LGBT的選民比例高過 5%, 那麼就連立場保守西裝革履而經於算計的 Bloomberg也要努力做出一付開明模樣. 這就使我們反觀 Friends時, 這種熱衷取笑同性戀的政治傾向看來更加突兀, 更加的"非紐約". 而其中最頻繁用力開同志的玩笑者非 Ross與 Chandler莫屬. Ross的前妻在婚後懷孕後出櫃轉為女同志, 這是 Ross讓觀眾幸災樂禍的整部不幸愛情史的開端, 開啟了他一連串對前妻的伴侶的吃醋和調侃. 這段將女同視為入侵與威脅的人生經驗也轉移成他對紐約生活裡偶遇的男同性戀的嘲笑. Ross遇到的男同, 無論是研討會的古生物學教授或餐廳服務生, 一逕是花痴少女般的表情. Ross每對他們嘲諷拒絕之後, 配音就是一陣罐頭笑聲. 相對於 Ross對同志的不以為然, Chandler則以一個極端的"恐同"角色出現. Chandler的爸爸在他幼年感恩節的家庭晚餐上出櫃, 與媽媽離婚, 不久便駐唱同志夜總會作變性表演. 這對於即將邁入青春期, 需要父親角色作性別認同的 Chandler顯然是一大打擊, 深恐不慎踏入父親的後塵. 劇集裡的成年 Chandler最常以西裝畢挺的職場強男樣貌出現, 偶然獲得的金手環或花色領帶皆能造成他極度的不安. 他對自己的"男性氣概"(manhood)向來缺乏自信, 最後整個故事彌補他的方式是賜給他 Monica, 一個帶有輕微強迫症的美麗妻子, 而 Monica的強迫症又若有似無地與性慾連結. 雖然劇情只能暗示, 想必他們夫婦的性生活相當頻密而熾烈. 這將是身處邊緣而轉向恐同的 Chandler最好的解救. Friends的場景雖看似紐約, 其實是加州環球製片廠的攝影棚. 這是拍給紐約之外的大多數保守的美國民眾的喜劇. 美利堅相較歐洲和東亞諸島國, 仍是一個相當保守的新教大國. 除了鑲鑽一般的舊金山, 紐約和棕梠灘這些城市, 美國大部分的人還活在開國元勳的思想世界裡, 幻想先人搭五月花號而抵的新世界是世外桃源, 是不受歐洲邪惡政府干預的地方, 人人平等, 個人進取, 自己為自己的福祉負責, 並且在終點孤獨地面向上帝. 最近歐巴馬的健保方案就激起了美國內地許多保守主義者對於邪惡大政府復辟的恐懼, 甚而把他比擬作蘇聯式的社會主義極權, 在地區電視大打反健保廣告, 並以前蘇聯國歌作配樂. 這種荒謬無倫的廣告在美國居然還大有市場... 台灣人一般的刻版印象總是認為美國社會比較開放. 但是上個月在台北的同志大遊行已經創下高達兩萬五千人參與的紀錄. 這個規模, 絲毫不比格林威治村每年的 Gay Pride遜色. 值得玩味的是紐約 Gay Pride打從 1969年石牆暴動以來已歷四十年的作戰經驗, 而當年還在台北新公園摸索的三三兩兩台灣孽子如今卻以新秀之姿後來居上. 雖不屬同志族群, 台北遊行的盛況仍讓身處異鄉的我與有榮焉, 有幾好次向我的外國朋友們提起, 為台灣社會的開放與包容而深感驕傲. 或許, 由於台灣是佛/道教的社會, 佛教經典一向不強調世俗的道德戒律, 就連媚俗若星雲者也找不到反同的理由, 只能以"我不了解"云云避開. 台灣的民間宗教縱然實力強大, 並沒有反同恐同的動機和文本. 而基督宗教, 穆斯林和猶太教在國際政治裡雖彼此殊異, 實則同源一系, 乃是共同承自猶太人共祖亞伯拉罕的 Abrahamic Religions. 部分信徒對同性戀的判斷, 是出自其對經典章句的解讀與奉行. 然而, 所有的經典詮釋都只能是"選擇性的閱讀", 所有的詮釋, 都是獨立於原文本身的另一套"作者"與"詮釋者"的共同創作. 我認為美國廣泛的基督徒之所以傾向反同或恐同, 與其說是忠於上主聖訓, 不如說早先預設了某種政治與社會態度, 再選擇某個詮釋文本來崇拜. 弔詭的是, 崇拜"指符"(signifier, 經典或文本),而非"所指"(signified, 上帝或天主), 其實已經陷落了偶像崇拜的謬誤. 只是迷惘於一時的意識形態, 那些教徒還沒有自覺罷了. 最近幾個月來, 紐約州的同性戀結婚合法化議題辯論正烈, 連州長都自己捲袖撩落去. 我沒有時間詳讀其中的政治進程, 而每每在 Christopher St 和 Greenwich Village 一帶的咖啡店午後小坐時, 看著窗外手牽手的男男或女女, 感覺這個社區像是個膠囊般的租借空間. 也許美國社會的容忍極限就到此為止了... 在廣大的美利堅大地上畫出一小塊區域給同志, 大家便能繼續互不侵犯, 個人主義式的相安無事, 美國也順便博得開放自由的表象與美名. 其他必須動用到政府印象中的邪惡大手之法律承認, 婚配合法化和利益分配, 將會把整個社群從天堂拉下地獄, 就一律免談. Aquinas 2009. 12. 5 於 Wall St Court, NY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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