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海誓山盟

　大年初一提親行

　　翌年，經過澎湖冬季強勁的季風洗禮後，身子一向單薄的毓秀，在文福和顏媽媽的「照料」之下，竟然奇蹟式的連場感冒都沒發生；所以，小倆口特別利用春節假期「回娘家」，順便探探她阿嬤的意見。

　　再度踏出高雄小港機場，毓秀顯得無比興奮，並拉著文福迫不及待地想搭計程車回家。

　　「姐！在這啦！」兩人耳際突然傳出一聲熟悉的呼喊，順著聲音看去，卻見到毓芳正在候車站旁招手，並指著一輛十分眼熟的老爺車；於是只好向已打開車門的計程車司機說聲道歉，隨即朝候車站前去。

　　「爸！您怎麼有空過來，不是要值班嗎？」毓秀隔著車窗向駕駛老爺車的「歐吉桑」說。

　　「哈哈！寶貝女兒回來了，我能不來接嗎？」她爸爸笑著答。

　　「爸！他就是顏文福，是他陪我回來的。」毓秀滿臉愉悅地介紹著。

　　「柯伯伯好！我是顏文福。」他也隨著答腔。

　　身上仍穿著高雄客運制服的柯爸爸，年紀已過半百，頭髮雖有些斑白，卻是精神奕奕、滿面紅光，並堆著一臉笑容地說：「好好！回來就好，先上車吧，我們回家再聊。」同時催促大夥兒上車，並將車駛離機場，朝著鳳山市的方向疾馳而去。

　　「媽～我回來了！」甫踏出樓梯口，毓秀即大聲叫著，完全無視拖著三件行李且氣喘如牛的文福之存在；令人意外的是應聲開門的柯媽媽，見面第一句話竟是：「咦！阿福！怎麼你也來了？」

　　「嗯～～不管啦～媽！你都還沒理我，就在問他！」毓秀撒嬌地說。

　　「搭你嘛好啊！」柯媽媽沒好氣的說：「伊是人客，也好心送妳回家，我不問他問誰？」

　　「對啊！姐～難道妳沒聽說過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媽才懶得理妳呢！」隨後上樓的毓芳也捉狹地說。

　　「臭小芳，我看妳是皮在癢了，待會兒就給妳好看。」被她一陣搶白，毓秀隨即紅著臉並做勢要追打她。

　　「唉呀！媽～妳看姐啦，才剛回家就變臉了」機靈的她則隨即閃到媽媽身後，還不忘扮了個鬼臉。

　　看到往日的歡樂氣氛重現，柯媽媽也樂得直說：「好了啦！大年初一不可打打鬧鬧。」同時轉身對著客廳喊說：「阿賢啊！趕快出來幫忙把行李搬進去啦。」

　　「好～我來囉！」柯家的小兒子毓賢聞言，隨即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沒關係，我來就好！」一臉尷尬的文福也趕緊應聲，並將行李提進屋內。

　　「哈哈！對啦～對啦～『翁婿的健康，就是太太的幸福』姐！福氣啦～」毓芳說完後，隨即一溜煙似地跑回房間，卻讓大夥兒突然之間手足無措，不曉得如何答腔。

　　幸好此時柯爸爸也已停好車上樓，並招呼他坐下來，總算化解了現場尷尬的氣氛。

　　由於毓秀沒買到除夕當天的機票，無法回家「圍爐」，柯媽媽只好利用大年初一晚上，忙進忙出地做了桌豐盛的年夜飯；調皮的毓芳不但幫不了忙，反而還纏著爸爸撒嬌說：「爸！今天補圍爐，那我可不可以再拿一次紅包啊？」

　　「可以啊！那我就包妳上個月的『大哥大』帳單好了。」他輕描淡寫地說。

　　「唉呀～哪有這樣的！我又不像姐姐有在賺錢。」她也死纏爛打地接著說。

　　這時候，剛好毓秀從廚房走出來，隨即幫爸爸解圍說：「小芳啊！妳就別再煩爸啦，待會兒我再包給妳，不過妳最好先幫忙擺碗筷，要不然等一下連飯都不給妳吃哦！」

　　「是！遵命！」聽到有紅包可拿，她隨即勤快衝進廚房跟著忙進忙出。

　　等到晚餐佈置妥當後，柯爸爸特地向毓秀使了個眼神說：「阿秀！妳帶阿福去介紹給阿嬤認識，順便請她出來吃飯了。」

　　「喔！好！」兩人二話不說地攜手往祖母房間走去。

　　「阿嬤！我給你介紹，他就是在澎湖跳落海救我的顏文福。」她特地放開喉嚨大聲地說。

　　「是阿秀喔！妳在說什麼啊？」已經有點重聽的阿嬤從床舖上坐起來說。

　　「我是說他就是顏文福啦！住在澎湖那個。」她又大聲地重覆說，同時走近扶著阿嬤站起來，說道：「我阿爸叫我來請您出去圍爐啦，我昨天買不到機票，所以今天才回來。」

　　「就是他喔？嗯！人扮還不錯哦！」隨著記憶的減退，她似乎也忘了曾經反對讓毓秀去澎湖的往事，同時又接著說：「回來就好！我昨天還在問勝國說妳怎麼沒有作伙圍爐，未記妳人在澎湖住頭路，唉！人老阿，記池嘛不好阿。」

　　「阿嬤！不會啦！人生七十才開始，您現在才等於讀幼稚園而已。」毓秀安慰地說，同時示意文福靠過去幫忙攙扶。

　　晚餐時，看到滿桌豐盛的菜餚，文福首先打破沉默地說：「哇！柯媽媽好厲害喔～有辦法煮那麼多料理！」

　　「哈哈！真抱歉，讓你見笑了，來～試看跟你們澎湖味有什麼不同？」柯媽媽親切地說，並隨手夾了隻雞腿給他。

　　「哇！媽～您不是說『寵豬舉灶，寵兒不孝』！阿現在怎麼對顏大哥這麼好，妳不怕寵壞他喔？」毓芳故意笑著說，害得柯媽媽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什麼？妳拿我跟豬比？」木訥的文福突然一反常態，並接著說：「秀秀！看來等一下紅包可省下了，原來妳在澎湖都住在豬寮裡面，真委曲喔。」

　　「哈哈！這下子踢到鐵板了吧！」毓秀得意地指著妹妹說，大夥兒就在這種你一句、我一句的情況下，嘻嘻哈哈的渡過一個不同以往的大年夜；而被文福視為「提親之行」的重點，更在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下，絕口不提。

　　反倒是原本力阻毓秀至澎湖工作的阿嬤，竟然在拿到毓秀的大紅包時，喜孜孜地對著文福說：「少年仔！阿你什麼時陣要娶我們阿秀？」

　　簡單的一句話，不但消弭了眾人心中的疑慮，更讓喜出望外的毓秀趕緊縮回雙手，害羞地低頭不語。

　　而文福則詫異地支支吾吾，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還好，柯伯伯見狀連忙接著說：「媽～還沒啦，阿秀還少年，免趕緊啦！」並回過頭向小倆口點頭暗示「一切OK」！

圖片說明：澎湖傳統褒歌表演的娶親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