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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08/13 07:16:28瀏覽285｜回應0｜推薦17 | |
| 甘肅夾邊溝右派勞教農場集中，人們寧可餓死，逃亡的卻極少。法國啟蒙思想家盧梭認為，“控制”所以能夠實現，是因為控制者做到了使被控制者依賴他。盧梭在《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一書中闡述過一種思想：一個社會（對於夾右所處的情況來講，應該是一個團體）能夠維繫在一起，不分裂、不潰散，依靠的絕不是暴力和武力或其他強大的力量；因為“我走進樹林二十步遠（盧梭總是認為人類的自然階段是漂泊在大森林中的），我的束縛就解除了”。由此看來，靠力量是束縛不住任何人，社會的維繫只是由人們的互相依賴和使人們結合起來的種種相互需要形成的鎖鏈與關係，夾右們對團體的需要和依賴讓她們寧願走向自己的宿命，依然不願反抗逃跑！“夾邊溝（及後來的明水灘）王國”就是這樣保持下來的，雖然王國的人口在急劇減少。
夾右們對卸下右派的枷鎖曾有過高度的期盼，只是沒想到三千人大會只宣布了三個人摘帽。按這種速度，右友們算了一下，到全部摘帽，時間需要二千年！希望一下子潰滅，人心渙散，夾邊溝農場開始走下坡路。等到遷址明水灘，情勢更是每況愈下，直到最後，人們像羊群一樣走向溝壑，面對死亡。 “轉乎溝壑”，當然是最壞的選擇，難道就沒有其他的選擇嗎？沒有稍好的、更好的、哪怕是好一點點的選擇嗎？答案是肯定的：那就是逃跑。逃出這森羅殿，逃出這鬼門關，逃出這人間地獄！離開明水灘，無論到任何地方，生的機率都會比這裡大，無限地大。趙旭的《風雪夾邊溝》和楊顯惠的《夾邊溝記事》等書中，都講述了夾右逃亡的驚險故事，但是亡命天涯並沒有“蔚然成風”。在關武強相與的範圍內，只有一位右友，還不能說是“出逃”，而只能說是“出走”，離開了明水灘。 這位右友名叫李白玉，是張掖地委黨校研究室主任，1957年被打成右派。在1960年冬，馬號抓“吃人魔鬼”前後不久，有一天李白玉離開農場，向臨澤方向走去，有人看見了，去給劉場長彙報，說“李白玉向東跑了，快去追吧！”劉場長聽了半天不吭一聲，最後才冷靜的說：“跑就跑吧！跑了總比死了強。 ” 李白玉徒步走到臨澤，搭汽車回到張掖，立即去黨校見校長祁子川。祁子川一見大驚，問道： “你怎麼回來了？” “我身體不大舒服，回家養幾天。” “有假條嗎？” “回頭我補來好了。” “那你先回家休息，如果農場有事的話我再找你。” 李白玉就這樣回了家，他的家在張掖鼓樓附近，離黨校不太遠。農場一直無事，祁校長也一直沒有找他。——李老師就這樣出走成功，並且保住了性命。 但是，這樣的“勝利大逃亡”並沒有形成連鎖反應。在《夾右詩抄》的六、七十首詩中並沒有一首是寫自己想逃、或記其他“同學”（右友們互稱）出逃的。夾右一條路，相當短，前頭就是死，很多人卻就迎著死往前走，而不考慮轉彎、走叉路、或另找一條路。 李白玉事件中我們不禁要問：“難道農場防衛很鬆，出逃就像出走，很方便嗎？”其實不是這樣！正好相反！在一開始，夾邊溝的黃金時代有保衛科騎馬巡邏，逃跑的人抓回來就要重罰。只是到李白玉出走那時候，已經是人命危淺，死亡相繼，早鬆懈了！那時死亡人數每天不斷攀升，讓人絕望到了極點，所以劉廠長的感慨“跑了總比死了強”是出自肺腑之言的。 提到逃亡，關武強沉思說：“早些時候也不是沒有機會出逃，就拿我來說，無論是在夾邊溝還是後來到了明水，可以說是有無數次機會，只要想逃，甚至每天都有機會，但是從沒想過要跑。” 另外像積肥組的周遜，從夾邊溝轉場到明水的時候他正病著，酒泉勞改分局的汽車把夾右送到酒泉火車站趕502次慢車，從嘉峪關開往蘭州，月台上擠滿了一千多個人，火車的停車時間又短，除了車門外，大多數人都從車窗往車裡爬。周遜有病，沒有力氣躍上窗子，跑到車門口又擠不上去，左右一耽誤，列車就關門啟動了。這下應該是給周遜逃跑的絕好機會！只要放棄上車就好，那簡直都是天賜的良機了。但你猜怎麼著？周遜死死把住車門外的扶手，就算掛在車外也要搭上車，就這樣在越開越快的列車上吊了二十分鐘，直到車廂裡有人發現門外邊還吊著個人，才叫列車員打開車門把周遜救上來；當時周遜已近半死，但他所發揮的生命力和隨隊精神都執著得驚人啊！” 所謂的‘隨隊精神’又是怎麼產生的呢？這點正和關武強多次能逃不逃的想法是一樣的，關武強心中認為：如果一跑，那麼將會註定永世桃梗漂零，我的單位在哪？我的戶口在哪？我的檔案在哪？我還能夠跟人介紹自己是關武強嗎？我又將怎樣見親人和朋友呢？我得改個名，給自己編個出身，編一本自傳，還得背熟了……這樣蒼茫沒有希望的未來，似乎是更大的困難，所以還是不要跑吧！ 後期逃跑的希望更大，場裡已經不再派人去抓，所以根本不怕被抓，李白玉可以說是很特殊的例子，主要跟地緣有很大的關係。右派們有機會也不跑，沒人抓也不跑，寧可趴在車門上在飛快的列車外吊20分鐘，為的就是“隨隊”。他們寧可餓死就是不跑！這表明了什麼？證明了什麼？這種近乎自殺的心態，是這些文化人與知識份子的右派認為沒有尊嚴的活著不足取，而且徹底的失去做人的價值與意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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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連載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