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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1/24 08:09:55瀏覽467|回應0|推薦28 | |
殷三才北京告狀後終於引起中央的重視,遂有“王昭私訪”一段歷史。
兩個老漢回到宣化家裡後一個多月,也就是1960年7月中旬吧,一個車皮小麥,從新疆大河沿火車站運到了張掖火車站,取貨單提貨人欄填的是張掖專署糧食局。這一車皮麥子雖然不多,但它卻是新疆運糧救河西的先河。 從新疆運糧救河西,當然是周總理的決定,兩個老漢功不可沒。在6月初,甘肅省委書記處書記高健君來到張掖,召開張掖地委擴大會議,批判安振“左”傾蠻幹的錯誤,宣布安振停止工作,進行檢查。8月23日,省委決定從蘭州調王耀華任張掖地委第一書記。安振停職檢查,他獨斷專行經營多年的河西小朝廷已經壽終正寢。 但是,這些領導層的正確調整,還未能立即化為物質,河西人民還在飢餓中熬煎。1960 年7月初,公安部副部長王昭奉派,到張掖實地調查農村發生浮腫、乾瘦和餓死人的情況。這個身穿軍便服、紅軍形像的老幹部,選擇了類似私訪的辦法來張掖調查。他在從北京開往烏魯木齊的69次特快列車上加掛了一節平板車,平板車上載著他的小臥車。他只帶了司機和兩個警衛員,一行4人。53次特快到了梧桐泉站,專門為王昭臨時停車,把平板車也甩到梧桐泉。 站長一看陣勢,知道是下來了重要領導,不敢怠慢,急忙帶人歡迎。王昭正好要求站長派人把臥車卸下來,然後向站長及眾人揮揮手,坐進臥車走了。站長帶著人忙活了一陣,直到看著車走得沒影了,也不知道首長是誰。王昭的車到了高台,不進縣委,也不進縣政府,略一問路,便直奔宣化。找到王登珍、殷三才兩個老漢引著,一家家訪飢問苦。他掀開各家的鍋蓋,看看涼鍋,打開糧櫃看看空櫃,又安慰幾句炕上的病人,也見有幾家死了人,捲個席筒還停在堂屋裡沒有發送。暴、鬥、餓、草、人、病、死七個字,除了“人”字不是說看就能看 到、而且二老漢也絕對不會帶著首長去翻死人堆以外,其他六個字都明明白白地擺在那裡。王昭的一個隨行人員,用部照相機一閃一閃地拍了好多照片。有人問首長 的名字,王昭說了,人民撲通跪倒了一大片,哭嚎著: “王震司令員,快救救我們吧!話不成嘍!” 河西老鄉都知道王震,王震打下河西,1949年10月1日,王震在張掖縣鼓樓上對全縣人民講話,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這些事老百性記憶猶新,所以就把王昭的名字聽成是王震,“王震私訪記”的民間段子就在河西廣為流傳。 王昭離開宣化,放車到高台,縣委書記毛振民措手不及,不知道如何迎接。王昭坐在縣委小會議室的沙發上,毛振民帶著下屬畢恭畢敬垂手而立。王昭開門見山就說:“你們高台縣怎麼搞的!雞死清,狗斷種,房倒屋塌,關門閉戶,比日本鬼子大掃蕩還厲害!”毛振民唯唯諾諾。王昭又問:“暴、鬥、餓、草、人、病、死, 這七個字你知不知道?你該負什麼責任!”毛振民無言以對。 把毛振民批了一頓,王昭便驅車張掖。毛振民連忙給地委打了電話。 安振受批停止工作後臨時負責地委工作的喬生瑞(原張掖地委書記處書記)趕忙坐車迎迓,迎到臨澤縣西蘭家堡,才把王昭接住。王昭來到張掖和地委領導接頭,喬生瑞說準備一下,要詳細彙報工作。王昭道不需要彙報工作,更不必準備,就回答我幾個問題吧。 “安振現在怎麼樣了?” “安振停止工作,檢查思過。” “新疆的糧食到河西了沒有?” “到了,到了。” “是怎麼來的?” “感謝毛主席,感謝黨中央……” “不說空話,就說糧源在哪?怎麼運輸?” “糧食遠在南疆喀什一帶,用汽車運到蘭新線大河沿車站,再裝車皮到張掖,由專署糧食局統一劃撥到酒泉、張掖、武威各縣。” “這麼說來,關鍵環節就是從喀什到大河沿的汽車運輸。現在運糧的汽車是哪家的?” “是新疆的。” “好,這事我有數了。再問你,前進生產隊出了什麼事?” “……” “我再問得具體點,他們瞞產了沒有?私分了沒有?產量到底多少?” “這個……,這個……” “就談你個人認識,錯了不揪辮子,你個人認為?” “我個人認為沒瞞產,沒私分,征購早就過頭了。” “現在苗青年怎麼樣?執行了沒有?” “沒有,沒有,現在仍在押。” “立即開釋!先送醫院體檢、療養。安振這個鬼兒子胡鬧成這個樣子!你親自去,現在就去,立刻放了苗青年。”氣的王昭說起了家鄉土話。 喬生瑞不敢怠慢,就帶上人到看守所放人。看守所所長就到號子門口喊了一聲“苗青年!”蹲監的人耳朵特別靈,只要一聽點名就胡思亂想。苗青年聽到所長喊名字,似狼嗥一般,心想要槍斃我了!心就噗嗵噗嗵跳得緊:連頓絕命飯也沒給吃就上路了? 直到給他開了刑具,喬書記給他握手,說委屈了他。苗青年才知道自己的小命保住了,兩腿一軟就暈倒在地上。當然,同時開釋的還有李積倉,也不必一一細表。 後續故事是,省高院不但沒有批復苗青年等的死刑,還認為中院院長李德林不經過審判,而是通過群眾舉手宣判死刑違法,要處理李德林。高院工作人員到病房對苗青年說明來意,要他出具證明,作為處理李德林的證據。一聽這話,苗青年一轱轆從病床上翻下來,一邊磕頭一邊喊: “再不啦!再不啦!不是李院長挺身把安振擋住,我早吃了槍子啦!” 高院來的人也給他說笑了。苗青年也為李院長消了災。 雖然河西大地已經出現了曙光,王登珍和殷三才已經“北京告狀”見過周總理了;新疆糧食也已經批量運到了;王昭到河西調查研究;安振停止工作,閉門思過;李積倉、苗青年逃出死劫,恢復自由,……種種跡象都顯示黑暗已經就要到了盡頭。但是,河西的總體形勢尚未好轉,由於強大的貫性積重難返,河西仍在下沉。就如一艘大船觸礁漏水,雖然增加了一、二台抽水機排水,仍不能阻止大船沉沒一樣。其原因就是因為省上左傾蠻幹的“教父”張仲良還沒倒,根子還扎得很深。地方上一些極左路線的土圍子也還存在著,如山丹縣委第一書記劉逢河這些人。 1960年甘肅省委對張掖的徵購任務一點沒有減免,第三波飢餓衝擊波又掩襲過來。這一回的飢餓衝擊,城裡機關幹部的感受最深,因為從10月份開始,幹部口糧從每月24斤減至20斤,幾乎所有的幹部腿、腳都浮腫得難受,只得穿著撕開口的棉褲去單位上上班。在第三次飢餓死亡衝擊波中,張掖縣副縣長花多壽的父親餓死,是件大事,引來群眾一片罵聲。中國的官員也確實不太好當,就如這件事,在全家沒飯吃的情況下,如果花副縣長自己餓死了,老爸活著,百姓方會說他的好話,立口碑,可如今情勢剛好相反,自然惹來罵聲不絕。 也是在這段時間,山丹縣的韓復渠、第一書記劉逢河又演出了讓人又可恨又可笑的折子戲。正在山丹人民大批餓死的時候,劉逢河不思救災糾左,反而公然提出“寧叫人吃草,不叫紅旗倒”的極左口號,激起人民群眾的憤怒反抗,大批飢民衝進縣城,哄搶食品廠。山丹縣公安局長有社會治安之責,便親自出馬鎮壓。 飢民倒也不和公安局長拼死相對,只是和他在車間裡樓上樓下的周旋。正當局長搖槍作勢、呼喝叱吒之時,冷不防二樓一桶麥芽糖漿劈頭灌將下來,把個公安局長從頭到腳包上一層糖衣。 公安局長只好離開現場回去更衣沐浴。他走在大街上可不得了,幾十個飢兒團團圍追,用手粘了他身上的糖吃,還大呼:“吃糖人兒啦!吃糖人兒啦!”飢兒越聚越多, 局長寸步難行,後來對天鳴槍方把飢兒驚散。這時候糖漿也從頭頂糊到他嘴邊,吐又吐不出,抹又抹不掉,只好也往肚裡吞,竟然吃飽,省下一頓晚飯。 山丹飢民鬧事繼續擴大,一萬多人包圍了縣委、縣政府,要劉逢河出來答話,劉逢河哪敢冒犯眾怒!還是在群眾中有威信、有口碑的縣委副書記出來與群眾見面,人群方緩緩散去,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劉逢河的政治生命也走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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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