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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2/06 03:57:52瀏覽3991|回應14|推薦65 | |
人凝氣聚形得來這世間一遭,但終將化為微塵粒子歸還八方。 這次返台,主要是想陪娘家媽媽幾日,但事前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陪法。 週五晚上回到彰化,周六一早就趕回娘家。我知道媽媽失智的狀況愈嚴重,弟媳LINE上寫:【老媽可能見面認不出妳了】。 台北的大姊也返家相聚,媽媽倒還說得出我們的名字。雖然有些遲疑。但接下來的對話,她神智明滅不定,有時還能循著家常瑣事講,但一下子又跳脫現況,分不清人時地。 媽媽無法辨識日夜、作息全亂。她會半夜下樓、想要開門出去。弟媳說已經很久沒能睡個好覺,因為一點聲響就驚醒她,怕一個腿腳無力的失智老人會從樓梯上方滾下去。又在門上媽媽搆不到的高處加鎖,以免她出門走失。但結果她打開窗戶大聲呼救,還引來鄰居電話關切,怕有老人受虐。 弟弟問驚惶的媽媽怎麼了?她說自己被綁架,【你沒看到我全身被殺得都是血!】。 幻覺嚴重的媽媽已經帶給家人很大的困擾,弟弟擔心將來病況進一步惡化,發展到長期臥床、失禁,就不是居家他處理得來的事。所以他當日帶我們倆姊妹參觀一處安養院,算是徵求我們的同意,若那一天到來,他可以送媽媽去一個專業機構安養。 我們贊成這樣的安排。安養院新穎設備好、綠草庭院有樹如公園,對媽媽而言,24小時有人協助日常需求,是較自家還理想的照護環境。 週六晚大嫂和弟媳合力準備一大桌菜餚,家人吃喝談笑如昔,老媽媽也較平日多吃了些。 週日一早我進門,才知道昨夜又出事了。媽媽半夜要上廁所,起床腿軟跌坐,弄得糞便滿地是小事,等睡鄰房的大姊聽見異響趕過來,媽媽的腳已經壓得發紫,自己無法行動。趕緊幫媽媽沖澡、擦地,忙過一陣,大姊才躺在媽媽身側,好好安撫她再睡一會兒。 這一夜可以如此應付過去,但接下來怎麼辦? 既然送媽媽進安養院是早晚的事,大姊和我認為,就趁兩個女兒在家的時候陪她進去。弟弟和弟媳這段日子照顧媽媽非常辛苦,我們很感激。至少,這件事就讓我們幫忙來做吧。 雖然整個早上、下午說得口乾舌燥,一再嘗試用媽媽能理解的話語,希望她能覺得住安養院不錯。有那麼一刻,她似乎被說動了,要我們幫忙收拾衣物,她要去住很漂亮的”宿舍”。我簡直鬆了一口氣! 但時間真到了,我和大姊一人扶她一邊從沙發站起,媽媽又反悔了,說她要住家裡,不住宿舍。甫出家門,她可能誤以為自己被硬架著,開始大喊救人。我心怦怦跳,腦子 一片混亂,也驚慌,好像自己真的大逆不道。弟弟事後說,當時他躲在門後,怕得不敢露臉。 安養院有個氣派漂亮的大廳,我們忙著指東指西要媽媽看,【像個高級旅館呀,我們都沒住過這麼好的!】。弟弟也請兩位有空的舅舅趕過來。二舅說:【阿姐啊!妳就安心好好住這裡。我以後都不知有沒有能力住這麼好的地方呢!】。小舅聊他們姊弟小時候街坊,說:【阿姐好好療養,等妳身體好一點,開車載妳去看看老鄰居】。媽媽文文笑聽著,不再喊要回家。我猜想她好面子的理智,暫時戰勝想像中被遺棄的害怕。 接下來幾日我只能白天陪她適應新環境,安養院規定家屬不能陪過夜。媽媽還是常說要回家。轉移她注意力的最好方式,就是一直推她輪椅散步,邊問她小時候的事。那些事她記得片段,也有興味說。 幻覺容易見到已經辭世的人。她每天對我說,【妳阿爸剛來過】。我就順勢回答,【是呀!他足關心妳。妳要聽醫生護士的話,好好養病!】。她和伯母妯娌感情好,常對空喊【阿嫂,妳吃飯沒?】。 或許這就是一個過渡期,人將從這個世界,慢慢移轉到另一個世界。 我知道失能老人一住進安養院,就出不來了。媽媽已經走到最後階段,離人生閉幕謝台的時間不遠。那幾天只有尋空能到鹿港廟裡一會兒。我不是真有宗教信仰的人,但也忍不住在神明面前祝禱,希望媽媽這最後時日,身體能舒適一些,心裡能平安一些。 弟弟會每天午晚兩次到安養院探視媽媽。她已經偶而誤認自己的兒子是他人,不久的將來,或許會完全忘了他。【認得我是誰嗎?】竟然變成每個人見到媽媽時,說的第一句話。 Am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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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