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麗亚的婚禮

南太井蛙

  見我面對檯上整隻烤豬無從下手，鄰座一位湯加女士熟練地伸出五指插入烤豬，我甚至聽到了薄脆的豬皮破裂的響聲，女士掏出香噴噴的肉塊，分了一半給我，另一半遞給蛙妻。湯加烤豬，取整豬以炭火烤之，如「随園食單」所言﹕「自首至尾，皆有味存」，所以肉的味道極鮮美。

  湯加新娘塔丽亚的婚禮，一共烤了六十隻豬、一隻五百斤的巨豬，兩頭牛還有一匹馬。在她家後院，十多名壯男花了两天三夜，用了幾車木柴，才燒好這些食物。

  大廳里擺著三十張鋪着潔白桌布的餐枱，椅披同為白色，系有一條嫩黃的漂亮絲帶。每桌都有一隻整豬，堆滿盛着椰奶魚塊、紅炆青口、奶油蝦仁、青菜沙律的食品盒，外加两隻巨大的盛滿萍果、橘子、香蕉和巧克力的果籃。食物的豐盛超出想象，每桌十人，面前小山似的食品却足夠二十人享用。

男家女家親友賓客分開坐在大廳两邊，新郎新娘在樂聲中登上上主賓席，最前一排是鮮黃長裙的伴娘與銀灰西服的伴郎，雙方的父母却在臺下和普通賓客坐在一起。按照湯加排資論輩傳統風俗，能有資格上主賓席的只有新郎新娘的姑媽与姑姐，還有教會的牧師。

更有連椅子都不給一張的，那些來自新郎新娘雙方母親那一边的親人，要全身裹上大草蓆坐在地面上，他們必須等到有座位的賓客吃飽喝足之後，才能進食。在我開懷享用烤豬的同時，两位裹草蓆的長輩正坐在旁邊的地板上，其中一位可能感到不太舒适，不斷地變換姿勢。

湯加人的婚禮因為安排了很多的貴賓講話，似乎顯得有點冗長，不過在牧師祝辭祈禱之後，所有的賓客立即把手伸向令人饞涎欲滴的烤豬，紛紛打開盛海鮮和沙律的盒子，而且每一次致辭之後，樂隊都立即奏起舞曲，有體態豐滿的盛裝婦人邁着碎步起舞，喜樂即時傳遍大廳，齊齊吃喝唱跳一個下午，還有很多人覺得未盡兴呢。

演講、奏樂、起舞，再演講、再奏樂、再起舞，如是反复交替三、四小時，便到了献舞時刻，男女家各自挑選一對女孩，裹蓆表演傳統舞蹈，湯加舞蹈的節奏徐緩，以雙手及腰簡潔而線條分明的动作，表達日常生活場景﹕如捕漁、摘果、耕作、編織等等。

每位女孩圍有十數張百元大鈔制成的項圈，其中一位脖子上的全是美金。她們起舞的時候，全場賓客遁例紛紛趨前往女孩身上塞錢，婚禮結束後，在其中一個女孩裹在身上的蓆子里，就抖出了幾千塊鈔票。

新人收到的贈禮以草蓆與「塔帕」樹皮布為主，厚厚一大堆置在大廳入口處，高可及腰。草蓆縫有絨線彩邊，顏色斑爛奪目，對比強烈，非椰雨海风熏染成就之島民，斷難有此清麗明快的色感与審美。「塔帕」布由麻纤經木槌反复捶打拼接而成，然後以天然顏料繪上幾何圖形及線條組成圖案，皇族以及民間各家族都有獨特的符號，里面都有故事，外人是難以讀懂的。我在湯加島上見過「塔帕」制作全過程，由浸泡麻葉到捶打拼接、描繪，參與者用心專一，近乎虔誠，巨型「塔帕」有四、五十平方米甚至更大的。

  婚禮結束之前，新人收到的草蓆、塔帕，被一張張捲起抬出在場內巡游一番，爾後連同一份結婚蛋糕分贈給親戚，「禮尚往來」是湯加習俗中非常講究的一部份。

  新娘出嫁後第一個星期天，又燒了幾十隻豬，類似狂歡還可延續下去，塔丽亚的婚禮將在家鄉老少的議論里成為一種記憶，很多年後還會有人說﹕「這是一場真正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