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灘裡藏了一口井

   近海的土坡山崖上,亂長著瓊麻、林投、黃槿、偶而也見幾株木棉,那瓊麻的尖刺,據說可刺穿降落傘兵的屁股,再裡面一點兒,還長有木麻黃、麻竹林、血桐、雀榕、蓖麻、蕨類、藤蔓...,有一幢小小的牛魔王廟,坐落在山崖上,隱身其中,那是這兒漁人的慰撫。

   老漁夫說他曾經歷了幾次的滔天巨浪,被洶湧的狂潮捲去屋頂、廟牆、椽柱,坍塌了幾次。他找漁夫來托夢:被海龍王驅趕,他要依個棲身之處,於是只好向內陸搬遷。

   小廟周遭栽滿了番薯,這兒明顯是旱地,進入秋天,當落山風開始吹起時,帶來了一千年、一萬年的黃沙,不斷堆疊,在我腳前沉沉睡去。
   順著山坡往下瞧,是一灣小小的野溪,正確的說,大多的時候
都乾涸著,那是漁夫們的天然甬道。牽罟得來的漁貨,都得打著赤腳,肩扛扁擔,一步一腳印,從這兒挑回村子。雨季來時,河水才又注滿了,
去尋覓她的出口。

  藍藍的高空,有孤鷹在盤旋,
逡巡著地面的目標,牠正準備掠奪撲擊,沙灘上有被魚夫丟棄的河豚、被曝晒乾癟捲抾的海星,一成串像葡萄結在破漁網上的魚卵,還有偶而可見的海馬,奔馳如電的角眼沙蟹。小小的文蛤藏身在潮間帶,時隱時沒,偶而隨波逐流,在淺灘裡頭鑽上鑽下,哪兒是老鷹最垂涎的目標?

   漁夫在沙灘上佇足許久,竹製的釣竿一再一再拋向遠端,像蜘蛛般,不停地對著空氣吐絲,願輕風,可以把柔絲送得好遠好遠...。

   他忘卻了頭頂上有熾熱的烈陽,他的唇因乾渴而印貼再一起,像是糊了膠,他忽然回想起有依年,燕巢的角宿媽祖來這海濱請火,當時人潮匯流,人聲鼎沸,他還小,手捧著香蕉船蛋糕叫賣,他那時可集了,聽村子裡老人提過,沙灘裡藏著一口井,變半信半疑地,張開瘦弱的小手,向沙裡挖掘下去,奇蹟出現了,竟然有汩鼓的清泉冒出來,而且是淡水耶!

   他慶幸沙灘裡竟藏了一口井,一口淺淺的井,一口讓沙灘神秘又美麗的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