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 去看 米勒的畫展 感覺很奇特

奇特的不只是從小 在書本上看到的畫突然出現在眼前

奇特的是 我快20 年沒走這條路 這條我高中時候上學 要走的路

感覺很怪 像是 中間的時光都沒有活過一樣

難怪我的學生們說我是大男生 尤其女學生們最愛這樣說

回到家

一個女學生 寄來她的無名相簿網頁 "老師 你要看喔 還要投我一票...."

一打開網頁  滿坑滿谷 這個年輕女孩穿著比基尼的照片 

像是某種怪獸的軍團一樣撲過來

我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也搞不懂 要投她什麼票)

突然 腦中閃過妳的臉

莫名的懷舊兼感傷 就湧了上來

或許因為 我最後一次見到妳的時候 妳跟這比基尼女孩 差不多年紀吧

或許因為 我回到母校附近 心情激動

或許想到自己還站在妳身邊的時候

除了生理上的青春之外

靈魂還是那麼 的新鮮

或許 或許

因為  我17 歲的時候 心中有好多的或許

到現在 那些或許 一個都沒少

而那麼 多的或許

妳是最美的一個

~~~~~~~~~

男生們私底下都叫妳小龍女

這綽號是我取的  

妳是北一女的資優生 總是淺淺的微笑

人白的 可以去拍化妝品廣告

重點是

你們那屆 有兩個 人氣很高的女生 在PK

另外一位 綽號也是我取的

她叫伊麗莎白 因為我覺得她就是個女王

功課好 北一女儀隊 鋼琴彈的一把罩 家裡有錢 又會打扮 運動也行

人當然長的漂亮(很像 一個主持人胡晴雯那一型的)

閉上眼睛想 射鵰英雄傳裡的黃蓉  穿上北一女制服 大概就是那樣

處處娥眉不肯讓人

同樣是人氣王

妳不一樣

妳很安靜 很少大笑 最多就是微笑

沒人聽說你會什麼 才藝

用今天的話說

妳很低調

妳就是 靜靜的唸書 作自己的事

筆記本 整齊的跟印出來的一樣 白布鞋 不管晴天雨天

永遠潔淨如新(光是這點 很多人已經覺得你是個女鬼 因為乾淨的不像真人) 

不管 誰跟妳說什麼

妳都是那種"天塌下來也不必擔心呢..."的微笑

奇怪的是 這麼 低調的妳

還是吸引了 一海票人的注意

最後在男生中演變成妳跟伊麗莎白在PK

其激烈程度    

不亞於今天的星光幾班

你們當事人知道多少 我不確定

但大家興致勃勃的在討論 是個事實

一堆討論的人中

有一個小男生  不滿於只是討論而已

他想了解妳  或者說

他自以為比其他人 都在一些 他也說不清楚的地方 多了解妳一些什麼 

於是 他鼓起了莫名其妙的勇氣

找了很爛的藉口約妳

"我們一起出來唸書好不好?"

沒想到妳居然答應了

小男生 在電話那頭聽到妳答應的時候

真的 在地上打滾

比他考上第一志願還高興

等到真的一起出來了 兩個人在速食店的位子 坐下

妳老老實實拿出書本就開始唸

小男生早背好了一堆台詞 正準備用

妳突然皺起了眉頭  盯著小男生書本上歪歪扭扭 很典型男生的字看了看

"你這樣一個人 字應該要更好看的啊  ..."

說完了 妳還抿著嘴似笑非笑看著我們的男主角

搞的他也不知道要怎麼 接話

準備好的劇本裡面 沒這一段啊

"來 我教你寫...."

然後妳就開始像幼稚園老師一樣 的 一筆一劃 教妳的約會對象寫字

(這個橫 應該要這樣...這一點要這樣才好看.....)

 小男生一時之間 有點暈

 不知道是因為太囧  還是太幸福 或是兩個都有

 從小他  在教會 聽人說天使很多次

 可那是第一次他心裡這樣想

"就算是真的天使   應該也就是這樣吧......."

到了 要分手的時刻

小男生 突然 惡向膽邊生

想要送妳回家

(能送天使回家 那我距離天堂也很近了 不是嗎 嘿嘿.....)

妳 皺起的眉頭 直接說明了妳的不願意 

而且這次的皺眉 跟前面那個 好像有些地方不太一樣

小男生跟你拉鋸了半天(真的是半天 他還使出在公車站下跪這一招...)

也許妳沒法跟他這樣一個不怕出洋相的人玉石俱焚 

所以妳勉強答應了  讓他陪妳坐公車 到你家的那一站

這是個錯誤

給了他得寸進尺的空間

到了你要下公車的那一站

他當然死皮賴臉要陪妳下車

陪妳回家

接下來 震驚的人變成了小男生

因為 妳下車的那一站是華西街

他還沒意識過來之前

妳已經引著他 穿街過巷的在這台北市當年最惡名昭彰的紅燈區

如履平地的走向妳的家

到了妳家樓下 那是個紅燈戶

站壁的女子們跟你打著招呼

"妹妹 帶朋友回來啊?.......咱艋舺的西施長大了......."

小男生 才轉過來 妳是在這種地方長大的

全身刺青刺的亂七八糟的 濃妝豔抹在阻街的

這就是你的街坊 這就是你0 到17歲生活的地方

這個  自以為很有種的小男生    沒事都不敢來的紅燈區

就是妳的家

小男生在愕然之餘  用小腦作了一個 他到今天還覺得 正確無比

卻又後悔無比的決定

"我可以上去妳家看看嗎?"

".............................."

小男生蠢 但是不壞

接下來就是一堆的解釋

"嗯  ....我沒有別的意思 只是 我覺得 妳的環境跟我想像中差 太 太 太......多了"

(糟了 越描越黑.....)

"............................................"

" 我太好奇了 如果 不跟妳作出這個要求  不陪妳走上妳家的樓梯去看看

 我會瞧不起我自己的膽怯一輩子"

".................................................."

"雖然我猜妳現在已經 有點看不起我的不禮貌了啦...."

".................................................."

"到這裡我還說我不想了解妳 是謊話 我不要說謊啊 至少對妳 我不要啊......."

".................................................."

不知道你是被哪句給打動了

妳居然答應 讓他去看 妳的家

看到了 又是另一個震驚

國文課本上 寫的"家徒四壁"

真的就是那樣

家裡除了 公媽牌 跟一個神桌

真的 沒有家具

更震驚的是妳的房間

那就是像 軍教片裡的軍營一樣

一個床 一個爛書桌 桌上幾本參考書

 棉被摺的跟豆腐乾一樣整齊

衣櫃內容不方便讓人看

小男生看了看

好不容易 從腦中搜尋出一點話來說

"嗯.....嗯....這個 ...陳之藩寫劍橋 說劍橋 很多東西雖然舊 但總是乾乾淨淨的

他用兩個字呢.... 來形容  說這就是中國人說的清平啊... 清平調的清平...."

這時妳皺起了眉頭

小男生想起  紅樓夢裡賈寶玉叫林黛玉 "顰顰"

就是形容她那陰沉 不笑的臉

但是如果顰顰笑了 那男人就是用生命來換也甘願

妳的臉那一刻與其說是個林黛玉  乾脆說是個審判比較貼切

在一秒鐘 如同一世紀那麼 長的沉默之後   

妳笑了  而且是從沒見過妳那麼開心的那種笑

"你真是很會說啊... 什麼 事從你嘴裡說出來 好像都像那麼 回事啊....."

當然   小男生

也鬆了一口氣的笑了

~~~~~~~~~~~

這就是妳跟他 最後的場景

小男生 當初不明白

為什麼 妳讓他進到 妳的家 讓他知道了妳那麼 多之後

又從此不再接他電話 斷絕一切聯絡

直到 小男生的學生都像妳當初那麼 大了

會寄自己無名的清涼照給老師看了

有了比較 人就容易明瞭

美女尤物 易得

蕙質蘭心 難求

小男生 當然不是 一味的懷舊著

太愛懷舊表示 現在過的不好

關鍵是在 現在這個時空 俊男 美女都長的太像

像到一如MSN的表情符號一樣 大家的微笑 或憤怒 都是那幾張制式的臉 

而機構或是個人拼命為了推銷自己 散發出的各種訊息

就像是 沒經過當事人同意就塞爆我們信箱裡的垃圾郵件

在精神上強勢而聒噪

身邊成天圍著一群掠食者

讓小男生 很難不去想念

妳安靜 本分的外表

好像一直在等待著什麼的一朵百合  

更很難在20年以後不去 重新揣測

那個外表下是一個怎樣的心靈

還有 妳當初 給他的是什麼

張愛玲的傳奇 說 要在平凡中找尋傳奇 反之亦然

能抱著這兩種矛盾存活的人 真是 不容易 

當你把妳表裡的落差向小男孩揭露的時候

想到妳那麼 勉力維持的外在形象 還有那些含蓄底下所代表的堅忍

他除了 憐惜 還是憐惜 

不只憐惜妳 也憐惜著自己

每個厄運底下的生還者 都是個奇蹟

出淤泥不染 小男生以為 這只是國文課本上的一個成語

有人真的活成這樣

而且願意向他坦白

小男生先是感激 為著某種 同是命運淪落人的 相惜(當然妳又坎坷的多)

接下來才想到

堅強跟溫柔 原來有著某種的函數關係

小男生 此後一生 有很多人 試著向他表達溫柔

但沒有人比的上 那個教他一筆一劃寫字的人

那是無比的堅強  才可能散發的無比溫柔

他明瞭 妳所有的矜持 不只是莫名其妙的害羞

而是妳在掙扎著要讓他看到 妳希望他看到的好的面

還是就是讓他知道真相

而最後 妳選擇給他一個 無言的傾訴

這是太大的恩賜

很多夫妻 同床共枕了一生  還說不上三句心裡話

妳在17 歲的時候 為了向一個異性誠實 所鼓起的勇氣

已經令人動容

至於妳為什麼 從此失去聯絡

放心

小男生 已經不是小男生了(至少變成大男生了)

他了解的

一個 17 歲女生的矜持跟坦白 都給了一個男生

那一瞬間的毫無保留  即使是只有一瞬間

有什麼 比這更美呢

妳選擇 妳在他心中最美的時刻 離開

那妳就是他心裡 永遠 那個 寡言 貞靜的小龍女

妳微笑著離開 他笑著懷念

別擔心 為了不辜負妳

你要他懂的

他都懂

----------------------------7d81b5246003e Content-Disposition: form-data; name="f_MEDIA_CO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