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時間,辦公室總是人擠人的,學生,很多,

"你現在有空了嗎?"

在我處理完一個又一個小孩的問題後,小味很嚴肅的站在我旁邊,

其實她今早就好幾次在我旁邊晃來晃去,我猜想她可能是為了昨天的不愉快想跟我說什麼,但我刻意忽略她的存在,等她自己主動開口

昨天是技藝教育學程的結業典禮暨成果展和餅乾義賣,一整天的活動下來,大家都累壞了,會後,幾個幫忙顧攤位的學生先把自己的作品領回去了,其他就都先裝箱打包,另外找時間再約他們來拿作品,

小味知道了,也跑來要作品,不只小味,還有好些個小孩也陸續來詢問,想領回作品,我告訴他們作品全都裝箱了不好拿,

才剛辦完活動,撤展下來,除了作品,還有佈展用的物品紙張,一團亂,還沒整理好,我們會再找時間約大家來拿作品,根據往常的經驗,如果讓學生自行翻箱倒櫃去找,結果不只是亂上加亂,那麼多課程的作品也會混在一起,甚至遺失

"給我幾天時間吧,整理好再請你們一起來領",至少讓我找到空間,把所有作品從箱裡拿出來,全攤在高班教室桌上,這樣大家會比較容易找到自己的作品,

但是當場她很不高興,頂了幾句,通常,對於孩子不禮貌的行為,我不會太放在心上,但身為老師,我們有義務教他們正確的應對,所以,我也板著臉說了她兩句,很不高興的,她轉身就離開了,邊走還邊生氣的嘟嚷,我沒多說什麼,我想,她需要藉此發洩心中的憤悶

"你割我的手吧!"

突然,她拿出美工刀,亮出刀片,推到我面前,表情嚴肅而激動,不像在開玩笑

"我幹嘛割你的手?!"

其實,在平常日子裡,她的舉止外表就很特別,光是站在辦公室一角,都很難讓人不注意,經常會有異於常人的表現,所以,當下,我選擇冷處理,不隨她的情緒起舞

"昨天我對你不禮貌,態度很差!"

還....還好吧,我回想了一下,比起高關懷班的許多小孩,昨天她的態度不算太差,

"不不不,我覺得我昨天的態度太差了,非常不應該,"

呃..............那也不用割你的手吧,誠心誠意的說聲對不起就好了...

"我覺得讓你割我的手,你心裡會比較好過!"

由於經常有些怪異的行為,技藝班上課時曾經讓帶隊老師有些困擾,所以我曾跟社工討論過這個孩子的狀況,缺乏自信,情緒障礙,疑似家暴,在人際關係的處理上總是跟周圍的人和環境格格不入,加上異位性皮膚炎,臉上總是坑坑疤疤的,讓她更加自卑而極度退縮,但也因此讓她像個刺蝟,蜷縮在自己的世界裡,一點風吹草動,就張牙舞爪對峙著挑戰她的人,當然也經常拒絕了帶著善意想擁抱她的人

"你讓我割手,並不會讓我感覺比較好過,"

"那我割自己的手!"說著美工刀收回作勢要割,

"誰跟你說做錯事要割手的?"

"我希望你可以好過一點?"

"可是你這麼做我心裡並不會比較好過!"

"為什麼?"我才要問你為什麼會覺得割手會讓我覺得比較好過咧,"小孩子做錯事本來就要受刑不是嗎?"

受刑?!我心裡有點難過,是什麼樣的生命經歷會讓這個小女生有這麼偏激的想法,非得要用這種激烈的手段來懲罰自己,我該怎麼樣才能讓她明白,這世間也可以有其他溫和一點的方法解決一樣的問題??

花點時間,小聊了一下,連我家小狗偷吃滷肉的故事都搬出來,才終於讓她明白,並不是每個人都以傷害別人為樂,僅管這個世界有許多不美麗,還是有很多地方很多人可以提供溫暖安全的空間讓她自在呼吸,

看到她鬆弛下來不再劍拔弩張的神情,我摸摸她的頭,輕輕擁住她的肩,很希望讓她直接感受被接納被包容的感覺,

然後,我們討論出一個決定,到畢業前,每天來辦公室哈哈哈大笑三聲講個笑話給我們聽~~

唉,都快畢業了耶.....離開國中以後,這個受傷還沒痊癒的小孩,會怎麼繼續她的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