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完一集電視，又看完一大堆廣告，我和爸爸漸漸覺得不對勁，因為如果是平時，媽媽這時候早就回來了，可今天是怎麼了呢？

爸爸的腿受了一點點傷，還沒有完全恢復，所以，出去找媽媽的任務，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我的肩上。

我下了樓，走到外面，才發現找媽媽的任務略有些艱難——外面雖然籠罩著一層淺淺的月色，但本來視力就極差的我仍是舉步維艱，怎麼找呢？想了想，我決定先去對面的寢室樓。

在外面，尚可以借著一點點月光艱難前行。但是一進樓道，就發現自己被完全淹沒在一片漆黑之中。沒有辦法，只有扶著欄杆慢慢抬腳。還好，有阿玉的歌聲陪著我，給我壯膽。剛好聽到歡快的《雨聲》，嗯，百毒不侵，不管是人還是鬼，都不會找我的麻煩。

就這樣一步一步走到三樓的女生寢室。用手一摸，大門已經鎖好了，媽媽應該沒有在這裏呀。我只有下去，到了男生寢室的門口，我想，媽媽會不會在這裏呢？我又伸手摸了一下大門的鎖，也是鎖好的。

看來媽媽現在一定是不在寢室樓的。那只要在校園裏搜索了。

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鄉村中學，在白天，你一定會認為它小得可憐，可是現在已是十一點多，家家關門閉戶。這樣的漆黑、冷寂，叫我到哪里去找？

還好爸爸媽媽到這個學校已經有兩年了，我在這裏也過了兩個寒暑假了，所以我對校園的格局還算熟悉。我高一腳低一腳地走著，尋找著有光的地方。

我如無頭蒼蠅一般，在校園裏轉了一圈，無功而返。我聽到爸爸的聲音：“楊高，你先回來吧。估計又是哪個學生跑了，你媽媽去找人去了。”爸爸渾厚的聲音在淒清的校園裏回蕩——我知道，他那樣大聲，甚至不害怕吵到別人，是不放心我，想要讓我快點回家。

爸爸說的有道理，媽媽一定是去找學生了，不然為什麼校園裏面不見她的人影？我先上去等等吧。

上去，爸爸說：“你先洗臉睡覺吧。我在這裏等她就好。”我說：“好的。”其實，我在說謊——或許幾年之前，即使爸爸或是媽媽不知原因地深夜未歸，我也可以呼呼大睡，可是現在，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我打水洗臉，然後坐在客廳裏洗腳，一邊洗腳，一邊看著對面龐大的掛鐘，一邊聽著外面的聲音。

從來沒有發現掛鐘的秒針可以走得這樣猛烈，一聲一聲，好像故意要攪亂我的心。明知不會出什麼事，心中還是很沒出息地擔心、害怕。

我知道，看似冷靜的爸爸其實也有一絲心慌，不然，他不會不過問我為什麼洗腳洗這麼久。

洗腳水早就已經涼透了，但我為了要做個洗腳的樣子，還是得把腳放在裏面。有點冷，但沒有辦法，我如果看上去太緊張，爸爸會更不舒服。

有摩托車的聲音，我想，一定是媽媽去找學生，然後坐別的老師的摩托車回來了，我出門張望，但望了半天，這棟樓下似乎還是沒有任何動靜。看來不是媽媽回來了。

不行，我還得去看看。

我提出兩隻腳，不管三七二十一插進拖鞋裏，然後直往外沖。沖到樓下，看到對面寢室樓三樓好像略有一點微光——看來媽媽真是去找學生去了。

從外面走到樓道再上到三樓，還是一樣的黑，但我的恐懼和遲疑好像一下子不見了。

三樓的門果然開了。我顧不了許多，直闖進去，找到了那點微光的來源——這個寢室果然還有人聲。我走到寢室門口，借著微弱的手電筒光，我看到寢室裏有好多人，坐在裏面的人，好像就是媽媽。我也不及打招呼就走了進去——好在我是女生，闖女生寢室至少不會被當成是流氓。

媽媽坐在一條凳子上，我走到她身邊，如往常一樣把手放在她肩上，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了。

媽媽本來還沒有注意到我進來，此時抬眼看到我，不禁有點驚異：“你怎麼來了？”我笑著，沒有回答。她好像看到我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於是借著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我，接著竟然笑了起來：“你怎麼穿著我的衣服就出來了？還有，晚上這麼冷，怎麼鞋都沒有穿好？”我這才發現自己衣衫不整，行為怪異。只是剛才急著找媽媽，沒有顧得上。

原來是這樣——一個學生病了，媽媽和另外一位老師打電話叫她爺爺奶奶來接她回家（她也屬於父母不在身邊的“留守兒童”）。可真苦了她的爺爺奶奶，那麼遠過來接孫女。可那個淘氣的孩子好像還一點都不領情，哎，真希望她可以快點懂事。

在她的爺爺開車過來的這一個多小時裏，媽媽和另一位老師一直在校門外的一家店子等著，這就是為什麼我找遍校園，也沒有找到她。

等著他們一切辦妥，我總算成功地帶著媽媽回家了。

朦朧的月色照進我的房間。已是十二點多了，我一倒頭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