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台灣，看到奶奶與外婆，都會感到淡淡的愁悵與悲哀，命運真是很難預測，「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都不能知道老天爺會如何安排我們，歲月從來都是不由人！

她們如今是九十幾歲的老人，風燭殘年之際，際遇是如此天差地別。

爸爸媽媽算是梅竹馬，我家與外婆家只隔一條小巷。

聽說，爸爸小時候家裡非常地窮，爺爺奶奶都是替人打零工的，從沒有固定收入，他們教育程度都不高，奶奶常常會去遙遠的山裡，撿大水沖下來的木頭來當柴燒，如果不小心，還會被原住民抓去派出所關起來，每天是日出而做，日落還不能息，非常艱辛地求生存。

奶奶一共生了五男三女，爸爸是家中老大，爸爸說由於家裡太窮，他午飯從不敢和同學一起吃，而是自己爬到樹上去偷偷地解決。家裡孩子實在太多，沒地方睡，他就去家開碾米廠的富有同學家住，從少年一直到長大外出讀書。

外公他們算是鄉裡第一大家族，外公在鄉公所上班，外婆作生意，他們算是知識份子。

外婆一共生了兩男三女，媽媽也是老大，我從沒聽媽媽抱怨過小時候有受過任何苦，她童年應該是不錯，媽媽是高雄私立護嬰護校第一屆畢業生，那時念得起私立學校的應該不多。

奶奶對小孩的教育採「不打不成器」，完全是鐵的紀律，聽說她只要臉色微微一變，爸爸他們就會嚇死，馬上就掃地的掃地，提水的提水，而且她採取的是連坐法，一個不乖，通通有獎，反正就是誰惹火奶奶，大家一起下場十分淒慘。

奶奶十分重男輕女，爸爸叔叔都受到很好的教育，爸爸師大畢業，姑姑們只是小學畢業。

外婆是愛的教育，對小孩極盡寵溺，她不會重男輕女，可是不知為何，舅舅們都不愛念書，反倒媽媽阿姨念得不錯。

爸媽的婚事長期抗戰了很久，才有情人終成眷屬，奶奶和外婆都激烈反對，因為門不當戶不對。

我從小由奶奶帶大，記憶中她和外婆都是慈祥的老人，而且是十分虔誠的教徒，一個拜關老爺，一個拜菩薩。

我小時候家裡就已經發家，住的是鄉裡唯有兩棟樓房中的一棟，從沒機會體驗爸爸所說的滄桑，奶奶也十分疼愛我們，完全沒有嚐過爸爸叔叔口中常常提的那種刻骨銘心的痛快。

每回在奶奶面前，對自己的小孩大聲，她還會翻白眼，問我想幹嘛？！

歲月真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

補充：

文章發表後，告訴Kevin與恩恩外公在樹上吃午餐的往事，這是他們第一次聽到，那知他們兄弟竟然一點憐憫心都沒有，第一個反應應該是＂外公小時候好可憐哪！＂才對呀！Kevin只是很實際地問＂我外公到底午餐帶什麼？＂，恩恩馬上自作聰明搶答，＂應該是垃圾吧！＂，我臉上馬上三條線。

現在小孩是怎樣？！這故事我從小聽到大，從沒反應像他們那樣，下次回台灣一定要問問爸爸，他小時候午餐帶什麼？

奶奶與外婆的故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