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回台灣, 大多數的事情都很順利,意料之外的事情很多, 然而都能一一化解.

星期五早上, 發生第一件與工作無關的意外, 我的法國同事, 在小巷子下計程車時, 因為在與國外通電話, 一時沒注意, 從左側開門, 剛好有一台摩托車以高速穿梭於巷子裡, 與車門擦撞.

在場的大家一時都愣住了(故事細節我改天在以另一個故事說清楚點), 當時公司內沒什麼人, 我盡量處理之後, 雖說一切順利, 在現場花了一小時,表面冷靜,心中卻緊張兮兮,深怕同事無法專心開會,甚至回不了家的我,回到辦公室坐下來後竟卻開始胸悶了.

星期五早晚的幾大會議都結束了, 與我們的商業伙伴們吃完晚餐後, 我又跟另一位剛接到灼手消息想喝一杯的同事到"健身房"聊天. 我介紹同事認識我在健身房工作的朋友, 我們一邊健身, 一邊聊我們是否該思索職場上的"退場機制". 運動後, 我們兩都舒暢多了, 回到休息室, 點了一杯"綜合果汁", 朋友Shane 交代他的同事打了一杯極為美味的果汁, 我的同事T 一邊喝, 一邊讚美: 這果汁, 比到酒吧喝的烈酒更能讓他放鬆.

回到飯店的房間, 已經十點多了, 我這星期的發生的點點滴滴開始沉浸到我的腦海中. 趕緊趁印象深刻時, 打電話回加州, 跟總經理報告, 並且以電子郵件將事情交代下去. 如此,台灣的同事與夥伴, 星期一就可以繼續處理下去了.

忙完了, 突然想到有一位高中到大學七年同學交情的好友還在等我的電話. 猶豫了一下, 還是撥了電話. 果然, 這位兒子滿週歲, 每天要哄小孩上床, 最近轉到國內有名 "忍氣吞錢"頭幾號公司的好友, 還在高爾夫球場等我的電話.

約定了, 我換上輕便的衣服(棒球熱身排汗衣與牛仔短褲, 球鞋), 就衝下樓去. 上了車 晃了半天, 不知該去那坐. 最後, 還是到了清大夜市, 吃了紅燒臭豆腐, 買了仙草奶凍, 大腸包小腸, 回飯店抬槓.

從往事, 談到大家的近況, 談到彼此的工作 (當然是他的工作豐富多了). 最後, 談到他的博士論文, 這下 我這個"不學無數"的人, 又逮到機會, 好好了解這幾年來 原子, 分子的研究到底又跨出了多大步(總是懷念作研究,又不需"擔心"獲利的日子). 聊到已經不知天昏地暗了, 問起同學 明天的計畫, 他才想起, 他也要趕回去 "安坑"掃墓, 同學邀我明天在一起北上, 繼續聊. 我心中很想, 尤其, 安坑到石碇似乎還算順路.

其實, 心中最大的掙扎是 原本跟媽媽妹妹約一起去華梵, 真是"天人交戰", 媽媽與妹妹真的是大好人. 但是, 客家人的親密, A型的多慮,與慈濟"時時關懷"人的"細心",卻常常讓我卻步(五月雪 救了我一次 中略有所題).

星期六還算順利, 媽媽也還算高興, 演奏會中場, 媽媽提到: "每次看到這些小提琴高手拉的這麼輕鬆, 真不知當年的老師為何總講究姿勢, 讓我們沒有繼續下去." 我回媽媽: "先欣賞音樂吧!"

開車回家的路上, 我跟媽媽說, 這個提琴的例子, 就是我下午提醒大家, 活在當下的重要. 今晚音樂會的重頭戲, 就是下半場的"羅密歐與茱麗葉"序曲, "我的爸爸"與"為了藝術,為了愛". 我當時還在期盼去欣賞這幾首曲子, 更希望有人能跟我談音樂. 我根本不會去想小提琴的姿勢, 更不會去想 "我為何沒有繼續拉小提琴".

學小提琴的過程, 對我是正面的. 小提琴該多講究姿勢, 我也真的不知道, 但是, 我知道: 學琴的過程, 我的讀譜能力與音感, 真的比許多人強. 更是讓我能一直持續對音樂愛好的熱情. 也是我對大家說:　為今天而活.　

之後媽媽又說了,她不贊成我說那句"不要為明天而活".　她懂我說的意思,但是別人會誤會.我問媽媽,如果她聽的懂,為何擔心別人誤會呢？ 文字的溝通, 除了字面上的意義, 也會因為我前後的字句而引導入我的論述. 媽媽說:　這句話會讓人有不要去計劃將來的意思.　我跟媽媽說：　為何不先來討論該如何為”今天而活”,　而要討論我說不要的那句話呢？

回到家,為了政大校慶從阿拉巴馬州回台的舅舅（五舅）,剛到我們家,我上樓問安,　舅舅才發現我隔天就要回美,寒暄幾句後, 五舅跟我談起”生物統計”的新發展,　並且問起我們半導體是否也有統計問題.　我告訴他,　這次回國,　統計也佔了我將近四分之一的討論, 我認為半導體製程的”良率”,必須靠統計來解決的時機了.　正談到興頭上,　媽媽說,　該讓舅舅休息了.　我小小抱怨一番,　說媽媽總是這麼掃興,就回房讀我的書了.

隔天起床,　我的胸口更悶了,　呼吸也不順,　頭暈的很.　在看爸爸之後,回家的路上,我已經恨不得到機場休息了.媽媽問我要吃什麼,我說:一碗板條就好了.　媽媽接著問了我一堆東西,　看我還想吃什麼,　我開始失去耐心,回了一句：　你們想吃什麼就買,　我都吃.　

媽媽隨手又拿了一本小冊子,　問我要不要多了解慈濟,　到美國可以多介紹慈濟給別人.　我回答：　慈濟的推廣,　靠慈濟人,　我沒有資格說太多,　我知道的四大志業,　八大腳印,夠了.　我很難多說一些我不很了解的事,　若要推廣禪學,　我可以以聖嚴師父十幾年的教誨來談起,　慈濟對我太遙遠了.

到了餐廳門口,媽媽說下車買就好了,　妹妹停了車.　我還是覺得該去店裡陪媽媽,　媽媽說, 跟我一起真累.　她說: 我們的觀念差真多,　慈濟教人要隨時關懷人,　為何關懷你總是被潑冷水.　　我說: 說話對我來說 溝通的功能最重要 時時關心 有時會帶給人負擔 (再論陷阱, 評 「每次大人給我的關心，都變成壓力，造成我的不爽」- 自殺小6女童日記 )　我回答：　我已經將近四十歲了,　需要的關懷不再是生活的細節,　而且,　您對我生活細節的關心,　卻讓我覺得妳不信任我.

回到家,　我先到表弟（四舅）家讓跟我同年的表弟知道我回家了,　剛好二舅舅在四舅門口停車,等著四舅去開會.　二舅與四舅是跟我最親近的舅舅,　二舅從車裡出來,　熄了煙　我看他又想拿一根煙,　他看到一向強力提倡環保,禁煙活動的我在旁邊,又把煙收了回去.　我說：　二舅,　我陪你抽一根吧！

四舅走出來,　問我:　怎麼了？　

我說:　胸口悶的很,　抽根煙也許可以神清氣爽一番, 至少可以撐到上飛機.

二舅問說：　怎麼回事？　

我說：　媽媽的慈濟精神壓的我喘不過氣來了.

我們三個人聊著聊著,　舅舅們也說,　媽媽似乎除了慈濟,　與其他人的交集很少.　我想,　舅舅們看著這位心地善良的妹妹,　似乎有點擔心.　畢竟,　人生除了慈濟　還有許多層面,　媽媽如此把自己投入進去,　是否能得到她想要的呢？

我對媽媽說：您跟我一起會很累, 是因為我會對您說真話, 別人對您, 尤其是慈濟裡, 永遠說的是誇讚的話. 我是唯一會對您說真話的人, 可不可以多聽我的感想.

昨天打電話回家, 媽媽說: 回想起來, 那短短的時間真的是很豐富.

我想,　是否該多回台灣, 多帶媽媽看看外面的世界, 　多跟媽媽聊聊天？

我希望, 這十幾年來的第一根煙,會是因為媽媽而點的最後一根.

陷阱

人生中, 不知有多少陷阱.

有人特意害你, 有人無意害你, 有人其實想幫你.

但是, 他們佈下的, 對我們都可能是陷阱.

陷阱可以害人, 卻也可能提供難得的磨練機會.

為何修禪? 不就是為了能平淡去面對世俗那些多變的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