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沒在山巒僻壤的渡假中心,幾間拙樸的原木屋,以鋼骨支架,依傍著堅硬的岩壁搭建而成。清早由北出發,往南的緊湊行程,興奮的心,抵不住勞累的身子。梳洗完倒頭就睡。整夜的蟲鳴不歇中,醞釀許久的美夢,結局沒上演,就被窗外闖入的,刺眼陽光攔腰打斷了。
挑高構築的露天走廊,釘上厚實木條的地板。不知哪飛來的小麻雀,抖落羽毛上的露水,興奮的啄食著,前晚品茗聊天的旅人,留在桌上的少許餅渣碎屑。鄰房早起的人,叩叩的腳步聲,走過指頭寬的縫隙,恬靜中逐漸都清晰起來。大概不能賴床啦!
眺望前方,去年初夏的一場無情水災,徹底吞噬了環繞小湖,種植的高聳杉林。好幾株落入水中,傾斜的半身已沒入湖底。剩下的樹幹失去了枝葉,再經歷烈日暴雨摧殘,樹皮幾乎已剝落的一絲不掛。宛如枯槁的木碑,孤寂的豎立在岸邊。
飄盪淡藍晨霧的水面,掃過靜默的微風,卻不看見一絲漣漪。凝視著徐徐的波紋,不覺幻想原先是,枝繁葉茂的樹魂,肯定曾想力挽狂瀾,徘徊於塵世邊緣。但是擺脫不了,或許在萌芽階段,即已排定的命運。縱有無限不捨和無奈,終究是墜入黑暗的泥沼裡。
終年奔流不歇的北港溪,與湖畔迴漩的交匯處,浮泊著大片的蓮蓬紅花,浸沐在夏日的暖風中,光是依靠餐風飲露,就很快的漫沱開來。還沒全乾涸的渾圓露珠,駐足在嗅不出,香氣的馬櫻丹上,卵葉彷彿一下子,鑲嵌了幾顆綠玉。同株中綴著或粉紅、或黃嫩、或雪白的球狀繖花,真的是丰姿交纏,嫵媚無限。
稀有的闊尾斑蝶,結伴在奼紫嫣紅中穿梭飛舞。大約是餓了,貪婪吸吮甜美花蜜的同時,竟然忘記閃躲天敵的追捕。天沒透亮就起床,四處探險的一群孩子,人人手握細網,奔相的走告:『這裡有很多耶!』剛被捉到的粉蝶,不斷的撲動羽翼,美麗的色彩,成了失去自由,結束生命的原罪。嘶啞的呼救聲音,除了牠自己,大約沒有誰會聽到了。
透明塑膠盒裡,囚禁著幾尾灰褐色,纇屬守宮科冷血的壁虎。被丟置在笳冬樹下的野草堆裡。在車上曾聽說,『抓了給紅龍魚進補,顏色會更紅的。』牠拼小命的攀爬,想殺出重圍。知道有人靠近,更是吐舌甩尾掙扎,仍然徒勞無功。我打開蓋子,小傢伙再次嗅聞到,熟悉的青草土味,遲疑的探頭探腦,卻不敢動彈半步。骨碌碌的眼球東轉西溜,半晌察覺到空氣,竟是如此鮮甜,這會兒,才猛然的拔腿就跑。
獵人之一的小女生,喘呼呼的跟隨幾個蘿蔔頭,在廣闊的渡假園區裡,繞了一大圈,才奔回原點,我刻意搭訕:『都沒抓到蝴蝶嘛?』她的網子裡沒什麼東西。『哥哥說帶回家,也養不活呀!』理平頭小男生很快的,找到了空空如也盒子。表情充滿了失望,疑惑的盯著我。『咦?小壁虎呢?自己也會開門哦?』大把歲數了,著實太不應該,睜眼瞎掰的。『一定是牠媽咪,找來了啦!』呵呵……好心虛的回答啊!舉手壓低遮陽帽,趁著沒開始臉紅,我趕緊開溜先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