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笨！左右不分！

六年三班﹝永遠的36號﹞

星期三下午，黃老師到教室討論班級網頁。她問：「妳是按右鍵還是左鍵？」我回答：「右鍵呀！」她笑著拉開我的手：「妳明明按左鍵，怎麼說右鍵呢？」我不好意思回答說：「從小我就是左右不分。」

近來，晨間活動帶著全班到體育館跟著志豪老師學打太極拳...志豪老師口述左...右...。其實，我永遠搞不清楚呀！

我總是很認真告訴學生別左右不分，也能順利指導學生左右的肢體動作...但我就是教不會自己的左右觀念。因此，坐我的車的朋友要特別小心，尤其在引導方向時，我的老毛病常犯！

媽媽是位非常聰明且能幹的歹命養女，小時候老愛問她為什麼不去讀書？她總說：「我的膽子小不敢上學，每次外婆催我去讀書時，我就會躲到床底下...」年幼無知的我總信以為真，真的以為媽媽不敢去唸書...

從小，我聽著媽媽超重的「海口音」，聽著她那與眾不同的腔調，每當同學到家裡來玩，我便充當起翻譯來，因為他們聽不懂海口音。而我總是學不會注音符號，直到我進了嘉師，才學會正確的讀法。

小學二年級，媽媽教我做鞋面的編織，既然是鞋子就要分左右腳。媽媽說：「這是ㄉㄜ腳，那是ㄐ一ㄚ腳。」而在那個年代，在學校是不准說台語，一說台語就會被登記公佈且罰寫一千遍：「我不說台語」。

就這樣，在不能說台語的環境之下，我們的老師十分奉公守法，鮮少說台語...老師要我們左轉右轉，我總是轉錯邊。老師總愛說：「W同學妳那麼聰明，怎麼左右不分呢？」我小小的心靈常因左轉右轉而受傷，回家哭著問媽媽怎麼左轉右轉...不明白在家我總是轉對！為什麼在學校會轉錯呢？無解...我就這樣活在左轉右轉的恐懼陰影下...直到，在學校可以說台語之際，我終於找到自己分不清楚方向的原因了。

固執的我從小受媽媽的語言教育，根深蒂固認為「ㄉㄜ腳」就是國語的右邊，「ㄐ一ㄚ腳」應該是國語的左邊...後來慢慢去思索體會語言之美，才恍然大悟「ㄉㄜ腳」是相反，「ㄐ一ㄚ腳」是正向。因為中國人向來以右為正，也因為如此，早期的教育是反對孩子使用左手寫字...而我，從不反對。我總認為應該順應孩子的優勢手來學習，才能有效開發其智能，所以，在幼稚園服務期間，我會說服家長不要強制改變孩子的優勢手，並提供證據來說服他們...

媽媽教我台語，老師教我國語，而在推行說國語的政策下，我永遠無法分辨左右邊。有一陣子，我終於學會國語的左右邊，卻分不清台語的左右邊...當爸爸教我開車時，還生氣罵我：「長這麼大了，還左右不分！」當下，我哭了，心想：「我錯了嗎？在學習語言的關鍵期，少了等號，我的人生因而分不清左右邊...」

現在，我老老的心靈不再因分不清左右邊而受傷。偶爾學生會笑我說：「老師您弄錯方向了！」我會嘻皮回答：「對不起，我從小就分不清左右邊。」

固執如我，我正固執。走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該左轉？還是右轉呢？往往一念之差，將帶領自己走向不同的人生。

〈寫於95年3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