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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關於原住民族語文學的思考
2011/05/18 10:08:31瀏覽868|回應0|推薦8

飛起來了!

kusbaiin

族語文學跟著飛機也飛起來了。

maluas bunun mapatas qai,  taskun ami hikuki kusbaiin

 這一班飛機帶著臺灣的原住民族語文學作家飛向蘭嶼,展開了325日至329日的文學之行-「2011年原住民族語文學研習活動」,而我是這次活動的工作人員之一。在原住民文學中,我被歸類為原住民漢語作家,順著這次的風,我來到了蘭嶼,帶著一邊工作一學習的心情,試著讓自己看見族語文學的一面,貼近祖先的話語。

 下飛機後,走在我前面的是一位達悟族的大姐,進入蘭嶼機場入口,機場的工作人員用達悟語與那位大姐交談,指示他如何拿他的行李。這就是蘭嶼,一個充滿族語的地方,這裡的族語是原住民族語當中使用最完整的地方。但是,教育部所舉辦的原住民族語文學獎,卻沒有達悟族人參加。為了讓學員們看到達悟語的生命力,並將族語文學創作的理想傳達到這裡,選擇了這裡做為文學體驗的場域。

 原住民族語文學為何要去提倡,可以先從了解原住民文學開始。原住民文學可以分為口傳文學和原住民書寫文學;原住民書寫文學中又以語言的使用,分為原住民漢語文學和原住民族語文學。口傳文學的整理和記錄從日據時代就己經開始,形成一個有系統的文學資料。而原住民漢語文學則在80年代開始,有一群原住民的知識份子開始書寫,也漸漸在臺灣中呈現一種文學風貌。唯有族語文學的創作,一直不被人注重,這次的活動,也就是要補足原住民文學中缺少的這一塊,讓原住民文學呈現更多元的存在。

開幕式的學員自我介紹中,了解到學員們大部份都是族語老師及牧師,他們的工作環境一直與族語有所接觸,對於族語的書寫都有一定的水準。他們原本對文學是很陌生的,因為族語文學獎的關係,讓他們有機會將族語帶入文學中。那麼好牧師這樣說:「我原本不知道文學什麼,參加了族語文學獎後,才知道就是將我的生活體驗文字化,這就是文學。」我想這就是文學最基本的要素之一,「我手寫我口」吧。但是這個簡單的動作,對我或著當代的年輕族人來說卻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光是生活文字化這件事就很困難了,更何況要將族語書寫表現在文學上。但是,從長輩們的言談中,我看到他們對族語的熱忱,不在乎所寫的東西是不是具有文學性,提起筆寫就對了。我想提起筆這件事,是進入族語文學的第一步。在這幾堂中,我看到像星.歐拉拇、夏本.奇伯愛雅、謝永泉等講師,努力實踐提筆寫族語的工作,思考著如何將祖先的過去,表現在族語文學上,這是年輕一輩的我,值得去學習的地方。

 陳芷凡在課堂中,期待具有族語能力的族語作家們,能夠進入原住民漢語文學的領域,進行「混語書寫」。她認為這樣的混語書寫,可以改變當代的主流社會書寫模式,更豐富了原住民漢語文學的內容,而這樣的書寫只有具有族語能力的族人,才可以寫得出來,也更能區別原住民漢語書寫與別人的不同。他舉夏曼‧藍波安的一句話「你很輕了在我心中」,這樣的「原住民式的漢語書寫」挑戰了漢語的中心位置企圖改變漢語文字的文法、形式,改變已僵化的漢語書寫。但另一方面,在互相交流的過程中,這樣的挑戰會不會只是微不足道的影響,反而讓我們更走向主流文學的洪流中,只留下用漢字書寫原住民文化的表象。

 課堂上,我試著回想當我在書寫漢語文學時,有時候會用漢語的文化背景去書寫,而忘了原來自己的族群文化中,有深厚文化意涵在裡面。陳芷凡在課堂上舉出,當初夏曼.藍波安在翻譯「abo pa o kanen da sospa ya」翻為「膝下仍無子女」。原意為「沒有吃他們嘴裡的食物」,在達悟的傳統社會,在照顧小孩子的時候,因為是芋頭和地瓜,所以他們會用嘴巴嚼爛,再餵給他們的小孩。這句的涵義就是沒有小孩可以吃他們所嚼的食物,也就是膝下仍無子女。或許原住民漢語作家也必須走進族語文學這一塊領域,當回過頭書寫原住民漢語文學時,這樣才能寫出自己族群文化的東西。

 在這樣的情況下,左手寫原住民漢語書寫時,何不右手寫出原住民族語文學,讓思緒保持激盪,讓原住民的想法不被洪流飄漂散,讓原住民可以身處在原住民裡,也可以涉入漢社會裡。

 在族語文學方面上,巴代直接點出族語文學的困境:「給誰看,讀者在那裡!」這真的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不懂這個族語的非族人和漢人,在看族語文學時其實是直接看漢譯的部份。這樣轉譯的過程中,不知道與原意是否差很多。巴代在這方面認為目前很難解決這樣的問題,所以他努力在原住民漢語文學的書寫,讓更多的人了解到原住民的心靈世界。在族語的努力,重心則放在田野調查的書寫,努力的寫下保存卑南族的傳統文化。

 其實族語文學的困境不單單這個問題,像是沒有發表的空間。現在的原住民文學書寫,仍然以漢語為主,壓縮族語書寫的空間,讓作家們沒有寫下去的動機。其二為作家身分的單一性,族語文學作家大部份都是文學獎身份,是不是有更多的方法,讓具有族語書寫能力的族人透過不同的方式,像是族語文學刊物、部落格,來展現自己的族語文學。我想這不單單是一個人、一個部落、一個組織就完成,更需要政府提供更大的族語書寫環境。

 再來是沒有翻譯的人才,目前大都是作者自己翻譯,對於年紀較大的作家來說,中文的書寫可能較辛苦,應培養本族青年翻譯人才,讓作家專心寫族語,翻譯中文就讓翻譯家去煩惱。培養年輕族人,讓年輕人貼近作家的想法。在這次的學員也有幾位是漢人,他們也辛苦的翻譯原住民的文學,讓我這個原住民青年覺得應當更加努力學習;再來就是沒有文學評論員,帶領更多的人進入族語文學的世界。透過翻譯和評論做文章的詮釋,讓非這個族語的人,更能突破文化的隔閡,看清族語文學的本質。

 在環島課程的路上,聽著當地族人希婻.瑪飛洑的導覽,她說以前只有小徑通向每個部落,現在則有環島公路。這條環島公路連攘蘭嶼各個部落,也連接來自臺灣的觀光客。看著蜿蜒的環島公路,如果說文學是一條道路的話,那原住民漢語文學是一條聯絡原住民與漢人的道路,讓各族群及漢人了解我們彼此之間的差異,族群語言文化的美;而原住民族語文學就是一條通向祖居地的部落小徑,通向祖先智慧的道路。原住民族語文學的書寫雖然是一條走向孤獨的部落小徑,卻可以讓我們保持發言的主體性。就讓原住民漢語書寫和原住民族語書寫,像是兩條不同支流的河流,一同流向原住民文學的大海中。

 就像鄭雅雯老師在最一堂課,所結出的小結論「要繼續開拓原住民漢語文學道路,更急需搶救即將被土石流掩沒的原住民族語文學」。在開拓耕耘「漢語文學」書寫的方面上,要多出版原住民漢語選集、編寫原住民文學史綱、確立原住民文學的學科/門化、具有極大的開拓空間—題材、型態……。在搶救「族語文學」書寫,口傳文學的保存與創作,最困難的就是與時間的競賽,是否有足夠的空間讓具有族語的長輩,寫出一篇篇動人的文章;年輕人是否能趁這段時間,努力學習族語以承接長輩所留下的基礎,書寫者也要明白到族語文學只能擁有小眾的讀者,如何把握這些讀者並持續寫族語,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最後,我認為最重要的還是如何加強原住民族語文學創作技巧,不能只單單停留在把「文學就是文字化」,而是提升至大家都認可的文學美。

 文學,是民族心靈的呈顯重要媒介,促進族人對於文化甦醒的感受性,對族群意識的凝結。族語則是一個族群最基本的認同,從語言可以找到自己的認同,族群的認同,體悟到族語本身對認同的重要性,這樣在書寫族語文學上面才有著力、有想法、有作為。

 這些許許多多沈重的想法中,在學員們搭著綠島之星,一起洄流到臺灣。希望影響更多的原住民及漢人朋友們,分享達悟語的使用狀況、這裡的口傳文學、還有對原住民族語文學的想像,一個擁有多元族語文學的臺灣,一個彼此互相欣賞的臺灣。一個由政府推動,讓臺灣的族語文學書寫,在整個南島民族佔有領先的地位。

 我則在這次的活動中,體驗到雖然在原住民族漢語書寫中,持續寫了十年的東西,每次腦海所想都是如何把我的生活體驗讓大眾讀者了解,卻忘了回歸原初的族語本身思考。我不能沉醉在寫出一本漢語文學(《笛娜的話》,花蓮縣文化局出版)的光環中,回歸書寫族語文學。也是讓自己的漢語書寫,更具有自己的族群特色。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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