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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9/08 17:37:39瀏覽637|回應0|推薦7 | |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勞!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勞 瘁! 缾之罄矣,維罍之恥,鮮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無父何怙?出則銜恤,入則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欲報之德,昊天罔 極! 南山烈烈,飄風發發。民莫不穀,我獨何害!南山律律,飄風弗弗。民莫不穀,我獨不 卒! ──【詩 經】蓼莪 這天,每年都會來臨 那些細長綿密又片段不全的記憶,也都一定會在這天如潮水般湧出,氾濫…… 或許是他私自的放縱自己,就這麼一天,放任自己沉溺在酸澀甜苦的過去。所以他也總是獨自一人渡過該是有人在旁的時刻。 十幾個年頭過去,他也習慣了,只是習慣不代表釋然,有些什麼仍舊哽在心頭,他無法忽視也無法向誰傾吐。或許他也不明白,不明白那很深很深的悲思是什麼? 當然,除了這定期莫名陰鬱的情緒外,有一件慣例般的事也讓他感到奇怪… 他的大小姐,似乎在這一天都會躲著他? 或許稱不上是躲他,畢竟他也沒刻意主動去找她。 只是當他例行的去向日足大人晨拜時,沒在走廊遇到她,沒在房門遇見她,見到日足大人時也只看到兩杯分明是她剛剛泡好的茶,卻不見她人影… 一切如舊,今年的今日也是如此… 他向日足行完晨禮,恭敬的與日足噓寒問暖幾句,然後靜靜的喝完那杯淡香的薄茶,正打算起身告辭離去,日足卻突然叫住他,「寧次。」 「你要去看你父親是吧?」 寧次一愣,這不是他例行的事嗎?…日足大人為何要確認?疑惑,但仍點頭回答,「是。」 「那麼…」日足稍稍側身看向後方的布簾,「讓雛田陪你去吧。」 寧次也向後方看去,帶些疑惑的喊出,「…雛 一會兒,雛田怯生生的柔音才從簾後傳出,「…不、不好吧。父上…寧、寧次哥哥應、應該不想…」想之後的字沒說出,倒是簾上多了一道很明顯是用手抓出的皺紋… …她真是在躲我啊…寧次在心中喃唸著。 日足又看向寧次,「寧次,你不便讓雛田同行嗎?」 「不會。」快速的回答,心中卻有些猶疑…自己真的能夠自然的面對雛田嗎?在這一天…在回憶來襲時… 最後,在日足的目送下,兩人仍一同前往日向家的墓園。 一路上,寧次安靜的走在前方,雛田則略顯緊張不安的跟在後頭,絞著小手,幾度欲開口,但一看到寧次那背影,那孤寂的背影,心中又是一陣絞痛的說不出話…… 終於走到了墓園,寧次踏著熟悉的步伐走到日差的墓碑前,只看了一眼那灰白的碑,寧次是恭敬,也像是閃避般的深深鞠了個躬,「父上,我來看您了。」情感複雜的語調… -唯有鞠躬的動作,才見不到那碑上刻著的名字- 寧次依舊低著頭,卻感覺到原先站在離他後方兩三步的雛田走到他身側,也是一個深深的鞠躬,彎著腰,一會兒才輕輕出聲,「…日差叔叔,雛田來看您了…」 寧次心中突然一陣輕顫,似乎有些什麼被觸動了…他慕然驚覺,自己已經有好幾年沒聽到雛田喚自己的父親了。她一直避著……從他恨她的時候開始… 「雛 「嗯?」雛田終於抬頭望向寧次。許多年來的第一次,他們在這一天面對面… 寧次看見映在雛田眼底的自己,那一刻,他終於明白,那哽在心頭的痛終於可以傾洩而出… 他又轉頭面向墓碑,然後慢慢的蹲下,依舊低著頭,兩眼直盯著膝蓋,以近乎自喃的音量說:「妳知道嗎?…這幾年來,我總在這一天這麼做…一整天,蹲在這兒…」 雛田沒有出聲回答… 其實她是知道這件事的,因為她每年都會偷偷的跟在寧次身後,看著他身影落寞的蹲在那, 越是直盯著他的背影瞧,就越覺得那份環繞在他的身邊的悲傷層層疊疊近乎要將他淹沒,然後她就閉上眼逃開,不敢看了… 她懂他是為何而悲,在這個該是與父親親近的日子裡,失去父親的他怎可能快樂?而她一想起他失去父親的原因,她就自責的難受,這也是她躲他的原因,就怕他看到她會更悲傷,她看到他會自責的哭出聲來… 寧次的聲音又響起,「…蹲在這,很多關於父上的記憶就會湧現,深刻記得的、刻意忘記的…一個接著一個的冒出來,常讓我又想哭又想笑…」平靜依舊的語調,卻含有很多的感受。 「我也曾經想過,為何要這樣蹲著?」 …是習慣吧!他一直是這麼回答自己的。 然後他輕聲的向站在他後方的雛田說,說他從來沒告訴別人過的往昔記憶… 小時後幾次難得的和父親不合,他氣呼呼的去找外頭的一棵樹下蹲著。靜靜的蹲著,小小的腦袋卻把剛剛的事不斷重複演練,每演練完一次,他就偷偷的罵,頑固的臭父親! 也不知蹲了多久,在心中臭罵父親多少回,可他父親總會算準他差不多氣消的時候來拍拍他的肩,待他回頭就說:「回家了。」 心中仍有些不滿,但他還是乖乖的站起身來跟著父親走,嘴邊小小的唸了句,「頑固的臭父親…」他的父親聽到了,也沒責備他,只是糾正,「要叫父上,不是父親。」 「頑固的臭父上!」他大喊了出來,沒想到他的父上竟說:「你是我兒子,長大後就會跟我一樣頑固一樣臭了。」 「才不會呢!」小手讓大手牽著,但臉上還是彆扭。他腦袋一轉,突然笑嘻嘻的說:「我以後一定會超越父上的!」 「喔?」他的父上突然也輕輕的笑了,「你是說,你以後會比我頑固比我臭?」 「就跟你說不會了!」有點討厭父上故意扭曲他的意思,但那捉弄他的俏皮語調還是讓他笑的很開心… 「或許。除了習慣之外還有些…」期待? …期待有隻手再次拍他的肩,跟他說:「回家了。」 寧次斷掉的話沒有讓雛田感到奇怪,她知道她的寧次哥哥現在的心緒如何… 但當那夏末的烈日當頭,寧次的背在他毫無知覺的情況下濕了大半,雛田再也忍不住的去拍了拍寧次的肩頭,對著他些許驚愕的表情說:「…寧次哥哥,我們去樹蔭下吧!」 寧次靜靜的點點頭,靜靜的讓雛田略顯羞澀又飽含關心擔憂的牽起他的手,朝最近的樹蔭走去。 「…寧次哥哥…」兩人站在樹蔭下,雛田拉著他的衣角,輕喚神情有些散渙的寧次。 「嗯?」寧次聞聲將失焦的眼眸重新對焦於雛田,見著她的擔憂,嘴邊不經意的溢出:「雛田…」 「寧次哥哥…如果你有任何話想說,或者、或者不想見到我…都告訴我沒關係…不要…不要憋在心裡…一個人難過…」溫柔的白眸裡轉著擔心、自責。映在寧次眼底的她臉上滿滿的難過…… 「雛田…」悄悄拉近她對他刻意保持的距離,他有些勉強的笑起來說:「…我有些累,可以讓我枕著妳的腿休息一下嗎?…」 雛田點點頭。 寧次躺在雛田的腿上,墨髮柔柔的散著,雙眸直望著雛田低頭看他的小臉,然後,他又失神了… 他憶起一直不會撒嬌的他,在父上死後,開始恨著宗家、恨著命運、恨著宗家的日足大人跟他一直很喜歡的雛 雖然母親總是溫柔的用一隻手指梳著他的髮,一隻手拍著他的胸口,輕喃:「…不用擔心…安心睡吧!」,可他總是在最後,讓雙頰留下兩道濕潤,他的母親會輕聲說:「…寧次流汗了…」他在母親溫柔的守護下,縱情流淚。然後他終於睡去,懷抱著滿滿的擔憂與難過…… 在他流了一整個冬季夜晚的汗,一天醒來,他的母親卻還閉著眼,而且永遠不再睜開… 那是最後一次,他在寒冷的夜裡流了滿臉頰的汗…但那柔柔的聲音卻再也沒有安慰他那只是流汗… 從此之後,淚水是懦弱的代表。他亦不再哭泣… 他又突然回神,想起自己是枕在雛田腿上而不是母親腿上,雖然那溫柔的感覺是多麼的相像… 他不自覺的又喚她,「雛田…」 他感覺這名字像是有魔力,每喚一次,腦中就有些記憶鮮活起來,心中的鬱悶卻頓減一分…他似乎在逐漸拼湊回關於父上的記憶…一些瑣碎,卻讓他與父上共渡的短短時光漸漸真實的記憶…讓那一直是灰冷的景象,開始有了活著般的溫暖… 他發現…對於父上的記憶,其實有很多是纏繞在他的大小姐身上的…只是他一直都避著去回憶… 他突然開口,聲音有著淡淡的難受:「…我想…我是讓父上失望了…」 雛田不語,只是靜靜等他接下來的話,靜靜的用手指梳開他糾纏的髮… 「…最初,父上常是帶點悲傷的跟我說:『…服從宗家是分家的命運…』那時我不懂父上為何悲傷,總是一臉傲氣的回答他,『我知道!』…在見到妳之後,父上似乎變得更悲傷了,每每在我跟他提起妳的時候,他總是轉過身不理會我…」 「…日差叔叔…討厭身為宗家長女的我吧…」淡柔的聲音蘊含著難過… 寧次只是伸出手,用指尖撥開雛田臉頰上的細髮,沒回答她… 又接著說:「…可是,後來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說:『雛 「咦?」 寧次露出苦笑,「…那時我也覺得很奇怪,因為要保護妳是我早已知道而且認定的事,父上一直都沒有肯定我的想法。但那一次,他卻很慎重的這麼跟我說,好像是將什麼托付給我一樣……」 寧次突然閉起眼,眉頭緊皺,「…可是…我又辜負他的期望了…我傷害了妳…」低沉的嗓音有深深的自責。 他聽到雛田輕吸一口氣,然後幾滴冰涼的水珠滴落在他臉上… 他又睜開眼,馬上看見雛田淚流滿面…他很少見到雛田這樣的表情,雛田雖然柔弱,卻不輕易在別人面前流淚,他也只看過她壓抑的哭過幾次而已… 伸出手,想拭去她的淚。雛田卻搖搖頭,避過他的手,用令人疼惜的噎嗚聲說:「…寧次哥哥…這不是你的錯,是我害了你…害了日差叔叔…」 寧次知道雛田說的是什麼。他知道,在這一天難受的不只是他,雛田一直在為了這件事自責…一種很強烈的感受從內心深處衝了出來,他忽然明白了…原來他想要的不是獨自回憶,而是…他用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雛田,這不是你害的。我的父上是為了保護大家而犧牲的,他很高興他能選擇這麼做,我也以他為榮。」 「可是…可是…」大珠小珠仍舊不斷落下… 「別哭了…」溫柔的拭去她的淚,頭一次告訴她自己的感受,「…妳哭我會心疼的…」 小小的肩依舊顫抖著,「…寧、寧次哥哥難道不覺得…是我害死了你的父上嗎?…你曾經說過…」 「…那是曾經…我也不該對妳那麼說。父上的死不是誰的錯,所以我早就沒有怨恨了…對命運、對宗家、對妳都是…」 他感受著一股輕盈在心中擴散,原來他想要的不是獨自回憶,而是找個很親很近的人跟他說說他的父上…讓他能在這天面對他的父上已離開的事實…… 「…雛田,別再為這件事自責。現在有妳在這裡陪著我,我覺得很快樂…」 或許失去父母是一輩子的缺憾,可是現在他珍惜眼前的情感,一份與父母給予的一樣深刻的愛… 那是無限的關心與溫柔。 望進雛田溫柔而澄澈的眼,他突然覺得眼角有些濕潤… 他難為情的用手遮住眼,「抱歉,忍者是不應該流淚的…」 雛田卻輕輕握著他的手,移到身旁,然後柔柔的說,「…寧次哥哥只是流汗而已…」 心中真摯的感情,解開了兩人心中對彼此的歉疚,觸動了滿滿的感謝與感動… 對亡者的思念,轉成了對身邊人的珍惜…感謝妳還活著,感謝妳陪我一起面對。 「謝謝你,雛田…」 --------------------------------- 這篇的靈感來源是最前面的【蓼莪】,雖然實際上根本沒有關係… 其實原本構想的更多,也更接近【蓼莪】的本意,可最後不知怎麼的就打成這樣了… 完全脫離…(汗) 這其實最初是父親節賀文,剛剛修了稿,就跟父親節一點關係也沒有了(再汗),只剩文中設定的日子是父親節當天而已… 所以… 就請當作是一篇和標題完全沒關係的文章來看它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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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