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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我們沒有失去記憶
我們要去尋找生命的湖
                                  —  北島

黑眼圈 I don't want to sleep alone
導演：蔡明亮
目前在山城上映中：戲院 Le Méliè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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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最後一幕的歌聲還在我的耳邊迴盪。幽遠的，輕輕的。他們漂浮在水面上，在深深的記憶黑水中，沈睡著。人在異鄉的存在，只剩下失語後的身軀。語言的能力被剝除之後，人是否還能表達？不做任何表述的生命內容，是否只剩下情慾？或者，探觸到生命的最底層，情慾也就被擴散放大了。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故事嗎？Hable Con Ella，悄悄告訴她？那是一個美麗的植物人的故事。「黑眼圈」裡也有一個植物人，他們都有年輕的身體，都有細心照顧他們的人。相對於Benigno滔滔不絕地對著Alicia的訴說，說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那茶室老闆娘的老公卻沒有人對他說話；他聽的是遙不可及的西洋歌劇，是白天黑夜相爭的魔笛。相對於西班牙風和日麗、清爽明亮的醫院，還有專人細心的看護，馬來西亞那茶室房間的陰暗晦澀、茶室小妹幫傭性質的照顧，顯得那麼的可笑，又那麼的令人不耐。

這齣電影講的不是植物人。但是，我總覺得那些遊蕩在社會邊緣的孤寂靈魂，也像是一種植物人。他們只剩下皮囊的軀體，散發著汗臭，混合著不明不白的慾念，如同行屍走肉，生命的意義何在？你看到了嗎？那幾乎發出霉味的牆壁、幽暗潮濕的簡陋衛浴，多麼地教人沮喪！在馬來西亞，我們應該看到亮麗的陽光，影片裡卻只見到昏暗的夜晚與被遺棄的、未完工的水泥大樓，和僻暗曲折的陋巷、充斥著酸腐氣味的角落。即便是情慾的釋放，也被森林大火的濃煙嗆得連親吻都不可能。

那無家可歸的人守著長竿，在髒污的建物中庭由雨水累積成的一潭死水邊垂釣時，他在期待什麼？人在異鄉無家可歸，沒有身份又工作無著，他擁有的究竟是什麼？是他那能受到重創後又復原的年輕軀體嗎？是即便在陰暗角落裡生活，也不放棄生命的尊嚴嗎？年輕的生命隱身在棄置不曾完工的龐然水泥建築中，除了他安靜的存在，唯一的生命跡象是那隻突兀的皇蛾翩翩飛舞，灰黃的，沒有斑斕的色彩，上上下下舞動著，卻進來了就再也找不到出口。

那風韻猶存的茶室老闆娘，抹脂搽粉的努力想要留住青春，卻只能哀怨的每日面對著躺著不動的老公，任她再怎麼往他私處抹油愛撫，也仍是不舉。她的情慾被誇張地表現在暗巷裡，那受到年輕肉體誘惑召喚的蠢動呻吟，被表現得那樣誇張不堪，如同一場惡夢。夢被年輕人的約會驚擾喚醒，偷窺刺探，最後卻落得踩進污水惹得一身腥臭。

你喜歡這部電影嗎？你沒有告訴我。

他們在床上睡著了。電影從找到床墊辛苦搬進住處開始，在他們睡著、看似已各有所需但是卻又同床異夢時結束。就這麼漂著，漂著，他們最終會找到出口，漂到屬於他們的，生命的湖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