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璧如/建中堂中醫診所醫師

    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忙碌非常的朋友阿潘，前一陣子打電話給我，說她差不多十天沒睡覺了。

    怎麼會這樣呢？問她最近的作息情形，才知原來她母親二度中風，親友送來一大箱玉荷苞，沒人要吃，於是她冰在冰箱裡，每天吃它幾大串，冰冰涼涼，正對她的胃。還有，龍眼盛產，也吃了很多，當然都是冰著吃。

   三伏悶暑，像她這種濕熱體質的人，本來就比較容易出狀況，勞累、操煩，加上起居、飲食不節，這下當然火上添油，伏熱內熾了。

    問她難道不知道這些東西不能吃嗎？她說：「大家都在吃，為什麼別人沒事，我就有事？」別人是別人，第一，他的時辰還沒到，所以，暫時沒事，但並不代表以後不會有事。而且，他或許沒有這麼勞累。第二，任何物質，一定要在某單位時間內，累積一定的質量，才會產生特定的意義。別人沒這樣吃荔枝吧？

   他們家幾乎都是濕熱體質，全家都喜食炸烤、糕點甜食，越甜越好，巧克力、甜筒，塞滿冰箱，真的是甜死人不償命。對於浸淫在這種飲食環境的人，我能說什麼呢？其實，那些該忌口、生活該怎麼調適，能說的早說了，但她大小姐卻始終無動於衷，甚至這回還說：「不是病好了，就恢復原狀，什麼都可以吃嗎？」（按：處在平衡狀態的人，基本上比較有能力運化各種屬性的食物。但是，本個案卻僅是暫時解決『病的外象』，對於造成致病的體質或環境因素，根本沒有處理）。

   奇怪，為什麼作事精明幹練、開會條理分明的人，卻在這種地方「耍賴」？作為她的朋友＋醫師，我寧願單純作她的朋友。這種病人太難搞了，一個自以為是、幾乎不合作的病人，很難負起他該負的責任，而這卻是邁向痊癒之路的大絆腳石。

    古人對親友時有易醫而治的情形，我也接過同道轉介過來的case，此無關醫德或醫術，只是種種考量下的權便措施。於是，我轉介她到一位每日門診量曾高達500人次的名中醫前輩處看診。結果，看了五次，花了萬把塊，她說，效果不明顯，昨天停藥後，舌苔反而都退了。

   「舌苔反而都退」，也並不代表藥不合拍。重點是，這種遇到狀況才來求醫，不思從根本調整體質，只知一味求速效的心態，根本糟蹋了中醫治病求本的優勢。一個本來可以早期扭轉，甚至截斷、消弭的病症，搞到似有坐大之勢，非常可惜。

   有些人似乎是「心物二元」，頭大身小，專注力落在遠遠的外界—工作、家人、所有周圍的人事物，就是不在意他自己。他忽視肉身，食不知味、囫圇吞飯，熬夜、眠不安寢，整天待在冷氣間、從不鍛鍊身體，也不關心肉體的各種變化，除非這個「機具」運作出了狀況，他才會猛然醒覺。

    比方我們建議病人如何持續努力，以改善他的健康；但這位朋友卻這樣回答：「要天天做？一般人誰有這麽多時間？」好吧，你沒空？等你中風了，你要不要天天去針灸？天天去做復健？

    這些連自己都不愛的人，下意識儘做些傷害自己的事，而竟渾然不覺。不是吃大餐、買名牌犒賞自己，就叫愛自己；愛自己的第一步是，先把眼光從遠方拉回來，好好正視自己，不要老是盯著別人，然後卻「忘了我是誰」。不先搞定自己，卻掠過這個最重要的核心，而妄想搞定周遭的一切，豈只是緣木求魚，簡直是匪夷所思。不過，現實生活裡，這種人比比皆是。

    不愛自己、無法自我負起終極責任的人，對生命多半缺乏真正的熱情，萬一生病，極可能也會出現比較麻煩的狀況。此時，作為醫者的我們，夫復何言呢？（5/Oct./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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