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樂！」拉砲聲如環繞音效般在大家唱完生日快樂歌後此起彼落，餘韻未絕。

站在端著蛋糕的阿徹身旁，你在大家的鼓譟之下許了第一個基本款願望：「希望梳野髮廊的生意愈來愈好，大家工作順利。」

「哎，阿南，怎麼這麼沒創意？要說希望客人的頭髮長快一點才對。」慕德店長幽默地替你加註，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第二個願望，」你停頓了一拍，視線很自然地落在我身上。「希望我愛的人，每天都是快樂而且幸福的。」

「哦──這個願望現在就可以幫你實現啦！語恩，快站上去！」小杏和其他人起鬨著把我拱上簷廊，盛情難卻，你順應民意朝我伸出手。那優雅的姿態無異於紳士邀舞，誠意十足。

任何一個你愛的人見到你此刻的眼神一定都樂意相信，你的願望會實現。

至少我樂意相信了，有些願望，要相信才有實現的可能。

「梁語恩，妳再不上來，鮮奶油就要被蠟燭融化了。」阿徹摸透我在人群面前總是裹足不前的個性，二話不說便加入順水推舟的行列。

我朝他扮了一個「別看扁我」的鬼臉，想證明自己不再需要監督或催促，他從遠端發送來的勇氣基因已經在細胞裡做新的排列組合。把手交給你，你稍一使力就把我拉到與你們兩個齊高的位置，贏來底下一陣熱烈歡呼。

「嘩！胤南哥！超幸福的生日禮物耶！」

「阿南！還等什麼？親下去了啊！」

你莞爾一笑，不急不徐地在我額前輕印一吻。

點到為止，正是切合我心的體貼。還記得第一次拉著我攀上堤防，你便在我們之間預留了一段既不放任我孤單，也不失禮貌的空間。

不過在我眼中恰到好處的尊重，似乎滿足不了其他人的視覺慾望。

「阿南，這樣不夠啦……哇！」

突然，一顆水球不明就裡地從二樓露臺上砸下，打翻了阿徹手上的蛋糕，把大家全都嚇了一大跳。我們三個人站在簷廊上落得一身狼狽，不僅衣服溼透了，還沾惹了一身鮮奶油。

「天啊！你們沒事吧？阿旭，快去把燈打開！拉拉，妳去把桌上的衛生紙拿來！」驚訝之餘，慕德店長仍然井然有序地指派工作。

「奇怪，不是說亮燈之後才……」

「噓！」發出疑問的人被用力撞了一下，隨即噤了聲。

「這是生日驚喜的一部份嗎？」你帶著質疑的目光注視著空無一人的露臺，其他人面面相覷，似是而非的反應讓人摸不著頭緒。

噠噠……噠噠……從樓梯傳來的腳步聲倉促緊湊。屋內燈光乍亮，回過頭，只見陸采芸面無表情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我弄錯暗號了，對不起。」她的神情語調冷若冰霜，宛如我在車廂內與她對望的瞬間，連那雙勾人心魂的媚麗眼神都沒有溫度。「阿南，你們沒事吧？」

「沒事。」你望著她輕輕嘆氣，似乎不打算對這場意外多作追究。心直口快的小杏就沒這麼好打發了，被攪局的慶生會令她怒火中燒，劈頭就質問采芸是不是故意搗亂的。

「小杏姐，別這樣啦，采芸怎麼可能故意破壞胤南哥的生日嘛！」

「是啊！小杏，采芸不會那樣做的，今天可是阿南的好日子呀！」慕德店長幫著緩頰，但小杏完全沒有息怒的跡象，反而更加激動了。

「就是因為今天是阿南和語恩的好日子，所以她才更有理由這樣做！認識她這麼久了，你們還不了解她這個人嗎？」

「小杏，別說了。」你望著小杏的眼神多了一層警戒，怕她口無遮攔，一口氣將兩人之間的積怨在這個場合全部清算似的。

驀地，陸采芸揚起一抹清冷的微笑。

「為什麼不讓她說？她說得沒錯，他們是不了解我啊！所以才會高估我的忍耐程度，自作聰明的把我攬進這個慶生計劃，不是嗎？」她望著地上面目全非的生日蛋糕，前一秒眼中還隱約閃爍著惋惜的微光，下一秒就轉變為憎惡的嘲諷。

「對！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故意要破壞你們送給阿南的生日驚喜，因為對我來說這根本稱不上慶祝！老實告訴你們吧！我才不相信梁語恩對阿南是真心的，她只不過是享受被阿南照顧的感覺罷了，這種不對等的愛情，破碎只是遲早。不信你們等著瞧吧！」

語畢，她緊握著震顫的雙拳，旋身便跑了出去。也許是這番話太過震撼了吧！見到陸采芸負氣離開，竟然沒有一個人主動衝上前去把她攔下，全都是一臉呆若木雞，錯愕難平的表情。

「那個……你們要不要追出去看看？」瞿視著她飛快消失的轉角，我忍不住出聲。因為外面漆黑的讓人心驚，若是就這樣放任她孤身在外遊蕩，不曉得會不會出什麼意外。

慕德店長聽了亦表贊成：「是啊，時間都這麼晚了，一個女孩子在外面很危險，我們幾個男生分頭出去把采芸找回來吧！」

「等等，別全都出去，民宿裡也要留一個男生才行。」小杏攔阻道。「阿南，我看就你留下來吧！」

你沒有在第一時間點頭答應，看得出來心裡很在意陸采芸剛才說的話。

「南，你還是去幫忙找人吧！」仿若安裝了直通我心的傳聲筒般，阿徹心有靈犀地替我說了我想說的話。「找到她的話，跟她好好把話說清楚。」

你仍舊沒有點頭或搖頭，深凝的雙眼望著我，亦是難以一言道盡的牽掛，大概是怕我會胡思亂想吧！

「別擔心，『這裡』我會幫你看著的。」阿徹不由分說地拍拍我的頭。

「嗯，你放心去吧！別顧慮太多。」我微笑道，盡可能不讓笑容顯得太過牽強。

你輕輕抹拭我頰上殘餘的奶油和蛋糕碎片，看似還在猶豫不決。我催促你快點跟上大家，因為也許再多留一分鐘，我就會改變心意不讓你去了也說不定。

「語恩，等我回來。」最後，你用一句話妥協了。目送著你離開的背影，我知道，心上曾被你拆解的繩結，已經重新緊綁，留下一道深刻的印痕。

「那，剩下的人就負責整理囉！」小杏接手指揮工作，一合掌，留下來的女孩們立刻訓練有素地開始動作。

阿徹正準備彎下腰收拾殘局，忽見我摀著右眼跟著蹲下，忙不迭伸手抓住我。

「梁語恩，妳怎麼了？」

「嗯……好像是奶油沾到眼睛了，有點痛。」

「笨蛋，反應會不會慢太多拍了？」他沒好氣地皺起眉頭。「有人有溼紙巾嗎？」

「噢！我這裡有。」小杏忙不迭從腰包裡掏出溼紙巾，輕盈地朝著阿徹的方向拋出一道弧線，但阿徹的手懸在半空，並未順利成為拋物線的終點。

「梁語恩？」

「我去沖一下水。」跳下簷廊，我匆匆跑向傍晚洗菜的水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