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2007/01/04 23:50:07瀏覽937|回應6|推薦38 | |
我從外頭回來,剛剛參加一場關於文學性質的討論會,我見到的那些人,使自己覺得沮喪,也讓我向來自負的傲慢收斂了起來。 最近很冷,台北最讓人痛恨的濕冷季節,天氣陰霾多雨,冷得似乎連太陽也跟著長期冬眠;人們包裹在厚重的大衣裡面,拿著雨具,戴著口罩,以一種冷漠的眼神直視前方,彷彿不想記得走過哪個陌生人的身邊。 碧潭這裡,夜晚總是有著一些不算特別的活動,上班族在街上蹓起家中的寵物狗,年輕人忙著在路邊和女朋友殷勤摟抱,由於這是讓人飢腸轆轆的傍晚時分,許多畏懼寒風的行人,開始聚集在路邊的便利商店,或者洋溢著溫暖氣息的小吃店,享受所有能夠以金錢購買的慾望。 一條黃金獵犬在我前方的紅磚道上走著,在接近捷運車站那兒,從我身邊呼著熱氣、耷拉著長長的舌頭跑了過去。 我轉身看著那神采飛揚的巨大動物,牠突然放慢了腳步,輕輕走了過去,似乎嗅到了什麼特殊的味道。 見牠專注的模樣,我仔細瞧著地下是不是有什麼物事吸引了牠的注意力,只見一隻嘴邊帶著血絲、身上生著灰褐色柔毛的小乳燕,硬生生落在堅硬的磚塊上,前面的騎樓底下有著幾個燕巢,看得出來,這可憐的小東西從高高的老巢裡掉了出來,痛苦地摔在地面,然後可憐地拍撲著牠柔嫩的小翅膀,並且在濕冷骯髒的地板上羸弱地顫抖。 那隻大狗慢慢地接近牠,眼神專注,彷彿在那溫和的面容底下,出現了獸性和興奮的表情。 霎時間,從上方的某個鳥巢裡飛下一隻黑呼呼的小燕子,牠驚恐地在那條獵犬的鼻端前面不停飛繞,頭部的羽毛似乎全豎了起來,燕尾扭曲成了一把大張的剪刀一般,牠帶著淒厲而絕望的聲音,唧唧喳喳地叫著揮動小小的雙翅,幾度擋在這隻昂然巨犬的利齒前方,急切地想要阻止狗兒的前進。 這隻燕子是飛下來救護自己的幼兒的,牠用自己的身體來阻擋,想要庇護那落在地上無法飛行、性命將盡的可憐雛鳥;我聽見牠嘶啞的驚叫,不停地在狗鼻子的上方迴旋飛動,就在這淒厲的冷雨之下,恐懼、慌亂、著急地想要犧牲自己。 如果身為如此弱小的飛禽,這隻狗該是多麼巨大的敵人? 我要是有那麼一雙翅膀,何必要離開安穩的窩,飛下來面對如此可怕的龐然大物,並且為那即將死亡的生命,把自己暴露在這般危險的處境? 誰說燕雀不懂鴻鵠之志呢?誰說這樣一顆小小的心,比不上那些倨坐在高高的樹上、或者飛翔在遼闊的高空中的鷹鷲?鴻鵠想要振翅而飛、安享自由,彷彿這個世界都在眼界之外,只要自己能夠飛得又高又遠就好,這算不算殘酷不仁、自私無能? 只盼望自己在天上翱翔的鴻鵠,是不是沒有這般屬於自己的、平凡的偉大?當我站在高峰的時候,能不能回到自己的初衷,永遠保持一顆柔軟易感的心? 我走了過去,揮動雨傘趕走那條刹那間不知所措的狗,或許牠也感受到了這種力量,只能愕然後退,我們帶著尊敬望著那隻在空中悲鳴的小鳥兒,但見地上原本奄奄一息的幼雛,這時脖子歪向一邊,早已經失去了生命。 宿命論是一種絕對的悲劇,然而,只能看到悲劇的人,其實是很可憐的。 或許,燕雀也是了不起的,因為這是天生的一種衝動,面對危難之中、出於本心的愛與勇氣,那種聯繫比死更強,或者也強過所有對於死亡和宿命的恐懼。 這是不是讓生命得以維持的衝動?亦或是使人保有同情心與關愛他人的熱情,繼續在悲劇之中活下去的勇氣? 所以誰又能說,鴻鵠之志可以勝過燕雀之心呢? |
|
(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