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良知在說什麼？我在封閉的自我裡聽不見。成長流失了天真，歲月萌發了陰險的企圖，在學會羞恥中污損了純潔，從欠缺思率下作錯了判斷；嘗試對於這個世界變得麻木，也是心靈貧乏的主因，就算知識成熟了，人終究躲不過一無所知的孤單，只能感受身邊層出不窮的悲劇。

有些人可能一直在犯罪，有些罪可能不會被發現，有些事可能會令人痛苦，有些痛可能就變成習慣；你習於過著痛苦的生活，只是因為想要享受求生存的一切掙扎，不然你就是想要看著別人痛苦，當人明白生命充滿了痛苦時，纔能感受到悲劇的神聖。

回到叔本華（Arthur Schopenhauer），他的哲學思想是：人生就是一種痛苦，一個人所感受的痛苦，與他的生存意志的深度，完全成正比。或許人類的生存意志愈強，自己就過得愈痛苦，這是一種悲觀的比較級；要擺脫痛苦的途徑只有一條，就是抛棄欲求，否定生存意志，進而通過藝術創造和欣賞來暫時解脫痛苦，「所有的玫瑰花都有刺，」你說，「但是許多刺並沒有生出玫瑰。」

生命樹誘人的果子熟透了，上帝在伊甸園東安置火劍，詛咒每一個想墮落的靈魂，只提供仁慈不公的殘酷，面對道德與信仰的專斷，勞倫斯（D. H. Lawrence）說：「天父啊！你為什麼隱瞞我這一點？」叔本華則說：「痛苦使人類的心靈偉大，也彰顯上帝的偉大。」

與你討論性愛的美學，絕對是浪費時間；愛情是拒絕一切治療的絕症，談情說愛的時間儘可荒謬地休閒，兩人的文字儘是可笑的囈語，身體儘量急迫地經驗慾望，它的欲求強度無藥可醫，它的積極輕率充滿缺陷，浪漫，荒誕，如是，如是，直至這種渴望開始懶散，變為一種追求痛苦的悲觀渴望。

大男人主義者的哲學家叔本華說：「男人看得少，因爲他們想得多。」你錯了，這話說得多不近情理，聽起來就是沙文主義者的幻想。聽聽作家維吉尼亞．吳爾芙（Virginia Woolf）的結論吧！她說：「男人看不到世界，是因爲他們以爲自己就是這個世界。」

滋養一種不能滿足的好奇心，這就是哲學的出發點。

在悲觀的世界裡，交朋友是否該有本質性的行為準則？模糊中充滿未知與膽寒，成長不斷繼續著這種悲劇，虛榮和世故為伴，矯情的詩句從許多感受人為教育者的唇邊滑落，卻不自然，因為在與知覺的世界接軌之前，我們的腦子裡就塞滿了概念，那些概念讓人產生錯誤的判斷，這就是生活的悲劇。

與年老蒼白的你對話，良知要我說些什麼？我覺得這些想法太過憂傷易感，因此，叔本華啊，你的良知在說什麼？我聽不見，也答不出，只記得：「你要成為你自己。」尼采悲嘆，或許，人在時光的流逝之中都表現出真實的一面，只是那是不一樣的真實而已。

上學的時候，同學們中規中矩，在師長的命令下態度友善親和，這不是假的，這就是當時真實的你；與家人相處的時候，你沒大沒小，搶著電視遙控器，非要每個人都順從自己的渴望，這個時候的你，就是真實的你。

面對客戶和長官的時候，點頭哈腰，盡情陪笑，說起阿諛的話來臉不紅氣不喘，猥瑣得像個龜孫子，這不是假的，這就是人們面前真實的你；讀到一本哲學書籍，或者一篇哲學家莫名所以的文章，你就咆嘯謾罵，譏刺調侃，這也不是假的，這還是真實的你。

與朋友相處，你玩樂放浪，隨興起哄，嘻嘻哈哈，這不是假的，這就是朋友面前真實的你；面對心儀的對象，你胡扯撒謊，標榜格調，只爲搏得紅顔一笑或帥哥青睞，這也不是假的，這就是情人面前真實的你。

獨處一室，你憂鬱茫然，孤獨沈思，面對著電腦嘆息怎麼世界變得如此悲觀，這也不是假的，這就是獨處時真實的你，接近叔本華的你，一個逐漸忍受著痛苦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