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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4/09 09:17:13瀏覽885|回應0|推薦4 | |
在二人旖旎情狀之際,嚴府另一側卻有著深閨怨婦。 裴寒竹的書法造詣頗佳,心情煩悶之餘,她提筆臨摹曹植的怨婦詩:『君行踰十年,孤妾常獨棲。君若清路塵,妾若濁水泥。浮沈各異勢,會合何時諧?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君懷良不開,賤妾當何依?』寫著寫著,眼淚又掉了下來。 她幽幽望著窗帷外的一輪明月,想起丞相張九齡的一首詩『賦得自君之出矣』:「自君之出矣,不復理殘機。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 幾年來,裴寒竹的心裡半是思君半恨君,有夫如此,可言不可見,言是復言非。回憶新婚時,兩情宛轉,夫婦有宜;但,人心回互自無窮,眼前好惡哪能定? 每當看見英霙,她心底就隱隱浮現一些醜惡的念頭;她想要用指甲抓花那女人的俏臉蛋,用刀挖出那對勾魂攝魄的媚眼,或是像漢初的呂后對付情敵戚夫人一樣,把那賤人割去口鼻四肢,作成「人彘」,豢養在茅坑裡。 這念頭在過去曾無數次浮現在她腦海,使她覺得自己變得邪惡不堪,她總是好不容易纔壓下這些惡念,心裡只自怨自憐地想著:「我怎麼會有這種卑鄙的想法?這樣子的我,這樣子想像一些邪念的我,又是何等心地醜惡齷齪,何等面目可憎?」想著想著,眼淚也不禁流下來。 她哀傷地吟道:「早春百花秋始衰,棄我不待白頭時;恩情已去難再返,菖蒲方謝逢落英。思君令人無限老,空閨寥落恨常遺;亮君自負執高節,賤妾何依亦何為?」 「娘,妳在哭啊?」 裴寒竹擦乾淚痕,抱起一旁稚齡的獨子嚴武。 「娘沒有哭,季鷹。」她說,眼淚卻不爭氣地滑下來。「娘只是……」 嚴武見她又哭起來,明知母親說的是假話,仍憂心忡忡地問道:「只是怎樣?」 「沒什麼。」她按捺著自己,忙道:「來背書吧,季鷹,你爹爹希望你多讀書。」 「讀書要做什麼?」 「爹爹和娘都要你讀書,就是希望你能苦習聖人之道。」 「何謂『聖人』?」 「聖人就是那些偉大的人,像是孔孟。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這段話,就是說明你雖不是『生而知之者』,只要你多唸書,就能成為一個有用之人,以弘揚聖人之道。」 嚴武狀甚不耐地說:「聖人之道明白就好了,幹什麼得背他個十遍八遍的?娘,妳就愛叫我背書,那書背得多了,可真教人厭煩那些所謂的『聖人之道』呢!」 裴寒竹道:「聖人之道,不只是要你能背誦就好,你要能唸得朗朗上口,時時記取在心,這纔算是學得了他們的道理。」 「我就是無法理解某些『聖人之道』,」嚴武說,「我昨日讀詩經,國風候人篇序曰:『曹共公遠君子而近小人。』其詩曰:『婉兮孌兮,季女斯飢。』 這『婉孌美貌的季女(妓女)』,不就是小人麼?二娘是歌妓出身,不也是所謂的『小人』?爹爹常自詡為君子,又為何要獨愛那小人?」 「這……」裴寒竹勉為其難地說:「『君子』、『小人』和『季女(妓女)』這之間的關係,是詩經的一種比擬,沒得當真的。」 「是嗎?」 嚴武雖年幼,卻也隱隱覺察到母親的難處,雖老大不願,仍乖乖回房,讀四書五經去了。 在這之後,裴寒竹與丈夫漸行漸遠,但有了貼心的兒子,倒還能得著些許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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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