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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4/06 09:10:58瀏覽308|回應4|推薦15 | |
病 健康是此刻我所夢寐以求的。 我的體溫過高,我的眼皮直跳,我的脈搏紊亂,我的身體發顫,我的胸口疼痛,我的臉色潮紅;這心是我的,這手是我的,身體卻彷彿不屬於我,我的筋骨衰弱,我的聲音隱沒在寂靜中,直到一陣要命的咳嗽讓我痛不欲生。 一個星期以來,我都活在這悲慘的病痛陰影下;失聲、流鼻水、咳嗽、鼻塞、發燒、扁桃腺和全身淋巴腺都腫大。 我已經很久沒病得這樣子了,連工作也辭了,古人說「三折肱而成良醫」,我病了三天以上,也換了三家不同的醫院,但對於自己的病情、病因,我卻始終毫無所悉,醫師們也束手無策、亂開方劑;對於良藥苦口的信念,使我日來埋首於藥罐、藥包之間;對於治重病下重手的服輸,教我連天忍受著打針、吊點滴的痛楚。 今晚,當我虛弱地面對這疲憊不堪的身子骨,當我咳出血、咳到嘔吐,我又見到手臂上的針孔,那因為長久壓迫針頭所導致的瘀傷,我病懨懨的浮腫臉龐,還有這不間斷的病痛折磨,藥我雖然吃不消這許多,但這會兒我連聲愁悵的嘆息都吐不盡、說不出。 古人說:「習於醫者死於病,習於巫者死於鬼」;反言之,不習於醫者仍然會死於病,疏於巫者必將死於鬼。 我不會醫術或巫術,恁一都非我所長,也都非我的知識所能及,這夜半時分我的喉頭燒灼、心跳急促,那夾雜著血絲的黃綠色濃痰,一不小心就會奪去我的呼吸吧。所幸,病的是我的身體,痛的是我的胸口,苦的是我口腔枉效的藥石,燒灼的是我失聲的喉頭;我的腦筋轉動順暢,我的思路清晰如常……作家最大的悲哀是攪亂了思緒,思想家最大的悲哀是燒壞了腦袋,口不能言,至少眼能觀、手能打字,我依舊不會絕望。 是否「羅馬帝國淪亡錄」中顯示出的墮落,和我這腐敗的情感類似?是否「地下室手記」裡杜斯妥也夫斯基自述的痛楚,和我這肉體的失控一般? 我幻想著小仲馬的「茶花女」在生病的模樣,她的苦悶,她的熱情,這些似乎就不算什麼了;我在高熱中無聲地囈語著,像英國小說家班哲明‧德斯雷利(Benjamin Disraeli,後來成為英國首相)的「神諭女」Sybil那樣,說著不知所云的話語;是否聖女德蘭(Teresa,羅馬帝國時受封的聖女)在天使的箭射進她的胸膛時,我胸腔中這股欲罷不能的渴望與痛苦,與她那種神聖的感動與無比的歡快相近? 朋友們以為我在家每天睡大覺――事實上,我每晚都睡不著、睡不好;朋友們也都在為我祈禱,我只希望病魔真能退去,讓我如願早早退燒。,我真感謝他們的好意,我也感謝上天讓病中的我有這麼多靈光一現,但這病,說不得也得拖個一陣子、養個幾星期罷。 然後,我便有時間多寫些東西自娛了。 寫於2001年12月初自德國回台醫治肺炎之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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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