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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的極限-35
2006/03/24 07:31:35瀏覽634|回應0|推薦6

自從淋了雨之後,曾翼衡就發覺自己感冒了。

他問自己:「哥德說過:『只要勇敢,自然會有神助。』這算不算是神罰呢?」

星期五的清晨,他一早覺得喉嚨乾澀、頭痛欲裂,原本打算吃幾顆喉糖就去上班,結果剛下了床,他就開始頭暈目眩,步履始終走不穩,於是勉強出了家門,叫了輛計程車直奔醫院看病去了。

點滴吊了起來,也纔過了八點整,他從醫院打手機去公司請假,又蹣跚地躺在病床上,因為他高燒卅九度,而且渾身酸痛無力。

迷迷糊糊中,他擺在床邊的大哥大響了,他伸手去接,然後白依霏關切的聲音傳了過來:「聽說你生病了?」

「只是發燒而已,不礙事。」

「嚴不嚴重?你聽起來有氣無力的樣子。」

「還好,打完點滴我就自個兒坐車回家,順便會去買杯燒仙草吃。」

依霏疑惑地問道:「你太太沒在旁邊陪你?」

曾翼衡苦笑道:「她出國去了,就我一個人在家。」他講了醫院的名字,又叨叨絮絮地告訴她,新婚妻子在外頭快樂逍遙,覺得非常不舒服云云,後來發現自己扯了一大堆題外話,長長嘆了一口氣,不想再說下去了。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然後她終於再度開口:「我過了中午就去看你。」

「妳下午不是要上班?」

「我可以請特休,」她在他還沒來得及婉謝之前,很快地說:「待會見。」

電話那頭收了線,曾翼衡尚在藥效和疲憊的雙重發作下,也沒多加細想,就很快地進入夢鄉。

白依霏雖然覺得有些不妥,卻還是趕著中午之前請假,硬著頭皮去看他了。

剛到醫院的時候,曾翼衡的點滴已經快要打完,可他還在昏睡,額頭上放著些冰塊,後腦勺枕著個冰枕,她在從新竹趕來的途中隨便買了幾顆蘋果,正要坐下來的時候,發覺他恰巧醒了過來。

「妳剛到?」

「嗯。」

一旁的護士小姐開始收起空了的點滴瓶,又幫他量了下耳溫,公式化地說:「已經退燒,可以回家休息了。」

曾翼衡微笑地看著她,依霏則跟在他身邊,很快地招了計程車送他回去;等到計程車開到他家門口的時候,依霏本想把水果送到就回新竹,可是一進了客廳,她就發覺牆上的時鐘顯示時間已經超過下午三點,便對他說:「我幫你煮鍋稀飯再走。」

曾翼衡道:「別麻煩了,我可以自己弄。」

「你剛剛退燒,」不等他開口,她搶先說下去,音調盡量顯得冷靜:「病人一定要多休息。」

望著她,曾翼衡像卸了心頭重擔一般,頓覺輕鬆了起來;他聳聳肩,安分地坐在飯廳裡面,然後打開電視,收看有線新聞台的報導。

依霏很快地煮好了簡單的稀飯,隨手煎了兩個蛋,又從空空的冰箱撿了些高麗菜,炒了一大盤之後,就盛著食物上桌;曾翼衡坐在那兒,默默地研究她的背影良久,直到這一刻,他纔發覺自己有多渴望一道溫暖簡單的飯食,還有一個無比關懷他的女人。

於是他由衷地說:「謝謝妳。」

依霏滿臉通紅,柔聲說道:「別這麼說,快吃吧,小心別燙著。」

他們在一種沉默而溫馨的共識下一起用餐,比起以前所有共處的午間時刻,這回兩人似乎更為拉近了距離;他們只是緘默地低著頭,沒有閒聊空泛的話題,也沒有議論公司的實務與同事,卻感覺彼此都能完全理解對方的存在。

見他不語,她更加納悶。為什麼他會用這種眼神看著她?

吃完稀飯後,依霏邊收拾著碗盤邊說:「我削幾顆蘋果,幫你洗好碗了,我就回新竹去。」

「好。」

曾翼衡看著她的背影,忽地又想起他生命中的那兩個女人;洛雲自私,蘇昉也是如此,對於他的感受,她們從來就沒在乎過。要是蘇昉也能對他如此體貼,該有多好?

「在想什麼?」她端了切好的水果走過來,便隨口問了這麼一句。

「在想以前的戀人,」見她一臉驚訝的樣子,曾翼衡苦笑道:「大學時代的事情,都過去了,只是偶爾回憶起來,還會覺得有些心痛。」

白依霏注視著他,沒有說話。

「男人一生都爲了女人所苦。」他說。「世界上那些讓人懷念並記憶下來的,都是些流血的傷痕,而且一直在潰爛。」

「戀愛似乎多半是痛苦的,」她記起自己那傷痕累累的初戀,慶幸自己早已脫離那種痛楚,便說道:「只要事過境遷,再怎麼痛苦的回憶,都會慢慢消逝的。」

「真的嗎?」

「嗯。」但她不敢告訴他,其實自己就是從這種狀況下,花了整整三年,纔慢慢復原。

「以前我總是想:如果不想要受傷,就要遊戲人間;如果不想遊戲人間,就得享受孤獨;如果不想要孤獨,就得學會受傷。只要能夠忍受那種痛,久而久之,不就能免疫了?」

曾翼衡想起他曾經對蘇昉付出的一片心意,還記得她不以同樣的情愛為報酬,總是擺明著輕蔑他那長久的戀慕,回憶起自己對她的愛恨之情,曾經咒她會後悔,繼而咒她會因為思念自己而憂病,本來也期待兩人的友誼還能存在,漸而失望,終至絕望,那種情緒上的折磨一層深似一層,他內心的痛苦也一層深似一層!

他的聲音沙啞,似乎還深陷於當年的情景:「我以前愛的女孩,不會喜歡上我,所以我在等一個像我一樣愛她,她也願意回應情意的人出現,到時,我就會在懷念她的影子裡,慢慢褪色……然後彼此就不再覺得痛苦了。」

依霏問他:「洛雲──我是說,你的妻子──她不就是你在等的人?」

「她是嗎?」

曾翼衡同時也在腦海中捫心自問:自從結婚之後,我何時、又何曾期待過她呢?

忽然間,他發現依霏貼了過來,溫熱的雙臂抱住了他,她臉上濕濕的液體滴在他的頸背,這是一個如此溫柔的女人,感性而同情地擁抱住一個充滿痛苦的男人。

她擁著他,把臉貼在他臉上時,她只感到一股興奮,沒有罪惡感,也沒有任何恐懼,這種親暱的舉動使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渴望和快樂的感覺彷彿梗塞住她的喉嚨。

「我願意跟你到任何地方,即使是地獄。」她喃喃耳語:「翼衡,這幾年以來,我知道你一直很痛苦,我可以安慰你。」

「依霏。」

「我一直……我一直喜歡你,但你卻始終推拒著我……」

「我已經結婚了。」

她感覺到他的不贊同,可是在肉體上,或者在情感上,他還在顧左右而言它,理智地希望能脫離這種局面,而不會傷害到她的感情。 

她呢喃著,想要告訴他自己的決定:「當你在我身邊用那種神情看著我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我可以幫你分擔的!我願意啊!」

「依霏,別這樣!」

「你只對別人好……爲什麼你要對其他的女孩子笑?為什麼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

「我沒有辦法以同樣的感情來回報妳。」

「我什麼也不要求,只要你能接受我就好。」

「妳會後悔的。」

「我不會。」

她心情一鬆,索性整個人偎向他,忽然感覺到他身體的微微變化,他的心跳很快,肌膚滾燙,她抬起頭,凝視著他;她發現在曾翼衡的雙眸中,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神情,那麼急切,那麼渴求,恰如她自身的寫照。

恍惚中,她被帶向他位於二樓的房間,房門一關上,他就開始親吻她,那吻充滿了熱情,還有一種全身如焚的熱度。

曾翼衡瞇著眼,收斂起平常慣有的、對身邊所有女人生疏而友善的眼神,犀利的瞳孔像兩簇野火,他全身的熱情像是大火燎原般,一發不可收拾!

她明白,只有一次,就這麼一次是無法澆息胸口那股隨時要竄出的慾火,可是這種近乎狂野的氣氛,還有他的目光,依霏只覺得胸口一股熱燥,粉嫩地雙頰不自覺地抹上紅暈。

兩人屏息著看向對方,前一分鐘的曖昧友誼,在這一分鐘已經變質成血液的翻騰,他們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亢奮,在她的允諾下,兩人擁抱的身軀有如痙攣般顫抖,他們彼此曉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因此內心正交戰著即將破滅的關係,而曾翼衡也漸漸克制不住自己,他們的唇舌沾黏、愛撫、碾壓、廝磨,呼吸融為一體,而當火苗在體內蔓延,一切都已經無法阻止。

她不是有意讓這事發生,而他也只是昏了頭,兩人無助地攀在對方身上,出軌和偷情的慾望,或許早在兩人相遇並相視而笑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發酵。

太奇怪了,從來沒有對誰有過如此強烈的飢渴,幾乎是癲狂的慾望,體內就像是在燒把火似的。這是燒還沒退的因素嗎?

他滾燙又帶有強力需索的熱吻,如此地急切……如此地渴望,瘋狂的舉動,讓她無力招架,只能癱軟在他呼吸急促的胸膛,而兩人滿腔的慾火,已經不是一個吻能夠取代。

他,想要她!

他們剝除了身上的衣物,面對著她赤裸的身軀,他霸道的唇一次又一次不停地對著她索求、貪求,這個女子奉獻的愛情,令他情慾更為高漲;依霏圓潤的杏眼染上一層醉人的薄霧,不知道他是怎麼一回事,也不願去多想,兩個人在床上翻滾著,熱情地探索彼此的一切。

拋棄了平日虛偽的淡漠,此時她就像盛開的花朵,如此地鮮明、美麗,他回應、目睹著她的奉獻與感情,在心中那股壓抑許久的情慾,就在交會的這一刻,瞬間瓦解崩潰。

彷彿是一陣狂風驟雨的震顫進入搖曳的曲調裡,進入早春海上的波浪裡,男與女永遠合一在一體之中。

那天晚上,依霏躺在他懷裡,這是她第一次在曾翼衡家裡過夜,半夜裡她是被他的夢話所吵醒的;他不曉得做了什麼樣的夢,一直在喃喃自語,那感覺好可愛,沉睡的臉龐還多了點歡愉的表情。

只是一個幸福洋溢的睡意,卻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她突然覺得自己好想哭;怕吵醒他,她小心翼翼地披上睡袍,腳步輕柔地走向門的那邊,就一個人偷偷躲到廁所哭。

痛哭之後,她深深地嘆了口氣:就當它是一場夢吧,她告訴自己,一場始終會覺醒的夢,到了天明,昨日的一切, 就隨風而去吧!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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