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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的極限-34
2006/03/24 07:24:26瀏覽541|回應0|推薦7

德國法蘭克福的某間住宅裡,有個女子倒臥在柔軟的厚地毯上,金髮碧眼的德國男子俯瞰著這個東方古國來的黑眼妖精,忘情地撫弄她美麗的長髮,他敦跨在她身上,膜拜地印下無數個吻,而她熱情地回應,渴求地伸手觸碰他。

男人的堅硬,他喘息的低嗥,還有那毛茸茸的胸膛和身體,彷彿帶著烈火般的獸性,散發著肉慾的氣息,歐洲人的體味,以及吸吮肢體的強度,使她感到難耐地瘋狂燃燒;現在她明白為何許多台北女孩崇洋媚外,見到老外就張口結舌、心跳腳軟,這些性慾的動物喜歡熱情地咬囓,在女孩們柔滑的頸項、乳間吻下烙印,狂野地對她做愛,一點也不像她溫柔的丈夫,甚或是她以前的幾個情人那般憐惜。

她的胴體在暈黃的室內,如珍珠般散發著美好的光澤,閃亮滑順的黑髮披散如瀑,隨著金髮男子的撞擊而甩動,她趴跪在地上,呻吟著快慰,除了原始的心跳與律動外,一切皆已拋諸腦後。

風暴之中,她嚐到難以描述的快感,彷彿從那晃蕩的搖擺,感受到偷情的樂趣,就在進入高潮的一剎那,她叫喊出聲,那聲音如夢幻般氤氳著曖昧氣息,像是吐露著女人最深刻的秘密。

不能說,外國的月亮一定比較圓,圓滿的是過度刺激的幻想,以及悖德的惡質樂趣,直到多年以後,每當想起這段情事,她仍然能感受到殘留的快意。

正是接近夜半時分,在那個女子第二回拱起腰臀,好讓一夜情對象更深入她的身體時,在世界的另一端,她的先生剛剛起床,在浴室刷牙洗臉,而此刻天還沒亮,他就習慣性地醒來了。

曾翼衡望了望雙人床旁邊的枕頭,

蘇昉和洛雲要去德國一個星期,展覽雖然只有三天,但是他的妻子已經事先告知:她要和親愛的表姊多待個兩天,四處遊樂。 

那身為丈夫的人又該怎麼辦呢?

洛雲和蘇昉在過年期間出去玩,雖然曾翼衡心中很不高興,可他還能如何?

自年初三表姊妹出國之後,他的新年假期變得非常無趣,不是由於新婚妻子不在身邊,而是因為她們兩人消遙去了,把他一個人扔在充滿歡欣喜樂的年節,看著鄰居家家戶戶團圓,然後守著這棟空屋子發呆。

也不能說他從沒喜歡過洛雲,或許結婚半年以來,他已經習慣了有她在家裡的樣子,一個家可以說是夫妻撐起來的,他一個人面對著空蕩的房子,又回想起那張冷淡的側臉,所以他開始埋怨起蘇昉,婚前她擾亂了他的心,婚後還連帶拐跑了他的妻子。

初六那天開始上班,剛過了早上八點,公司裡主管們忙著團拜,到處是素果點心,男同事們幫著放鞭炮,女孩子們則聚在一起給各部門發送水果,進了辦公室,他的辦公桌上堆滿了發糕和糖果,最後在十點鐘公司的大型聚會中,總經理發放紅包給所有的職員,每個員工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曾翼衡看著這些人們,突然怨恨起他們面容的歡快。

快要中午的時候,他終於覺得可以從緊繃的神經之中鬆懈下來,於是他很快撥了分機給依霏。

「恭喜發財!」她愉快的笑聲從話筒的那一頭傳了過來:「中午要一起吃飯嗎?」

「……好。」

「你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怪怪的,」她細心地問道:「怎麼了?」

「沒事。」語聲一頓,曾翼衡深吸一口氣,又說:「我們今天去外面吃飯如何?我開車帶妳。」

「那我在樓下等你。」

掛上電話,曾翼衡覺得自己突如其來的提議有些莫名其妙,他心煩意亂,只要想起洛雲和蘇昉在一起,心裡怎麼也不是滋味,又想找個朋友訴訴苦,可是身邊怎麼也找不著一個可以傾聽的友伴。

想想依霏是個體貼人的女孩子,或許可以藉由跟她在一起,來忘記那些讓他困擾的胡思亂想,一思及蘇昉,他的臉不由自主地扭曲起來,拋開那些不快的回憶,他起身離開座位,朝電梯走去。

剛下樓,發覺外面飄著小雨,他小跑步去停車格那兒把車開了出來,只見白依霏撐著把小傘笑盈盈地站在一邊;上車之後,他發覺她換下了公司的制服,穿了條喜氣洋洋的紅色長裙,頭髮也披散下來,看起來有些不一樣了。

「我剛淋雨去取車,幸好妳還記得帶傘。」

「下雨天不是我發明的,但是我有一把好雨傘。」

曾翼衡瞧了她幾眼,然後漫不經心地說:「妳穿這樣很好看。」

白依霏微笑著,只說:「過年嘛。」

「妳們女孩子動作真快,只花幾分鐘,稍微打扮一下,人就能完全變個樣子。」

依霏認為他只是客套,於是從眼角審視著曾翼衡,卻發現他皺著眉頭,似乎有心事的模樣,不過她並沒有開口探問。

曾翼衡很快地把車開到公司附近的一間咖啡廳,叫了兩份簡餐;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細雨迷濛,典型的春節氣候。

他們開始吃著風味和公司餐廳截然不同的午飯,曾翼衡同時顯得分外爽朗而健談。

他告訴依霏,在中壢這種鄉下地方,到處都有孩童在放炮竹和煙花的熱鬧景況,還有大龍砲那可怕的巨響是何等嚇人,小孩們快樂地拿著仙女棒在夜晚四處奔跑,大人們則忙著找人打麻將嗑瓜子,以及電視上的春節特別節目又是如何地無聊漫長,可是對於他早上的心境,卻始終隻字不提。

依霏注意到他潮濕的頭髮,提醒他:「天氣冷,回公司的時候,我借你吹風機吹乾頭髮。」

「只是淋點雨,不算什麼的。」

「健康比什麼都還重要。」

他微笑著隨手拿餐巾紙抹了一下頭,瀟灑地說道:「我一向就是個健康寶寶。」

他們愉快地吃著牛肋排,骨頭都去掉了,肉的滋味也非常好非常嫩,前菜的沙拉很豐盛,他們邊吃邊聊著。

依霏覺得這比起前幾次在公司餐廳還來得更快樂,因為曾翼衡的眼光一直注視著她,而她也明白為何曾翼衡如此吸引她──那不只是他的長相,主要是他喜歡聊天,喜歡跟談得來的朋友在一起──他使她覺得自己很特殊,也讓自己覺得他喜歡和她在一起。

但在工作場合,依霏心裡清楚,他們從沒有片刻獨處的時間,她覺得這是曾翼衡刻意安排的,他想要藉著人群,來造成他與她之間的阻隔,總是避免兩人單獨見面,混跡於一票稱之為「同事」或「朋友」的群眾之間。

以前他們是學長與學妹的關係,那現在呢?

她無聲地陪著他吃飯,可每次她抬頭看著曾翼衡時,他也在看她,但他的眼裡充滿了詭密的神色。

依霏只知道在兩人之間,有一道看不見的阻礙。他在懼怕什麼?又為什麼會懼怕?

是不是他想以談笑來掩飾對她的反感呢?

這次的午餐時間,兩人始終都沒有說出心底的許多困惑,然後就很快地回到公司去了。


一如以往,公司慣例性要在下午三點鐘開週會,剛回到座位上,白依霏立刻開始自己開工後的忙碌工作。

她去各部門催討統計的報表、找單位主管核對庫存,到了最後將近兩點半,她還是不放心地跑去倉庫清點那些bar(晶棒)的入庫數目。


戴著口罩和手套,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一支支價格上萬元的黑色條狀物,室內空調和悶熱使得她臉上香汗涔涔。

當她滿意地對完所有的數量和帳目,便提著一籃子剛從切割部門領出的dice(晶粒),準備到一樓的組裝部去發送,沒想到剛走出倉庫,就和人當面撞個滿懷,她立時摔倒在地上,一些dice(晶粒)從沒有封好口的氣泡袋裡散了出來,弄得她滿頭滿臉都是。

「對不起!依霏,我──」曾翼衡伸出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妳沒事吧?」

她拿下口罩,深呼吸了一下,趕緊把身上散落的dice(晶粒)仔細撿回袋子裡面,又無助地甩了甩頭,想把頭頂上的也搖下來,但這方寸只有兩三公釐的一堆金色小碎片,卻討厭地沾黏在她的髮髻和臉上,似乎弄也弄不完。

「我剛剛有點心不在焉,沒想到會弄得一團糟……」他一臉緊張地問:「我不會害妳被罵吧?」

她聳聳肩,無奈地說:「一般dice(晶粒)切片點過良率再分裝之後,都只抓個大概的數量發送給樓下,所以只要組裝半成品的良率有八成,上面不會說什麼的,所以我只能祈禱那些主管不會發現dice(晶粒)少了。」

曾翼衡耙過潮濕的頭髮,一臉歉然地說:「要是真有什麼問題,妳就通通推給我就好。」

她搖搖頭。「沒關係。」

「我跟妳的同事問了,他們說妳可能來倉庫點貨,所以我──」

「有事找我嗎?」她微笑:「是不是來借吹風機的?」

他啞然失笑:「不是,其實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

曾翼衡看著她,本來想再說些什麼,可是他幾度欲言又止,始終也開不了口。

依霏覺得自己的外表看來一定相當可笑,摔得四腳朝天,幾綹髮絲亂糟糟地從髮髻上散了出來,還當著人家的面出了醜,雖然她很想去洗手間照照鏡子,把頭上和臉上那些金屬的小東西全都弄下來,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又不好意思開口。

霎時間,曾翼衡把手伸到她的髮髻上,幫她取下黏在裡面的晶粒,然後他的手指溫柔地拂過她的臉,而她蒼白的臉頰逐漸染上一抹紅暈,沒多久,她發覺他定定地注視著她,他熾熱的手指還停留在她的唇瓣上。

他很快地抽開身,化解了兩人的尷尬:「快三點了,妳要不要先回去準備要報告的資料?」

她點點頭:「嗯。」

「希望妳開會順利。」他最後說,然後很快地走開去。

雖然這是奇妙的一天,也和往常沒有多大的不同,可是她能夠感受到一些異樣,好像曾翼衡眼中有著寂寞和失意,還有著一點奇異的鬱悶,好像他一直想要對她說些什麼,卻始終沒有啟口。

甩了甩頭,她把那些像頭皮屑一樣煩人的幾片晶粒搖了下來,那些小東西羽毛般地飄然落下,似乎被自己的思緒折騰得又緊張又沮喪的心情,也都跟著塵埃落定。

誰說忘情容易呢?

白依霏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覺得介懷,更多的則是不捨。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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