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明再度進了開刀房，旁邊陪伴他的還有如芳，在她的諄諄勸誘下，邵薇終於點頭，答應讓馮大夫幫她開刀。

手術是成功的，子明純熟的技術，不但割除了癌細胞，也保住了邵薇傲人的身材。

手術是成功的，它再次證明了子明的開刀技術是經得起考驗的，它再度為子明贏得口碑，至少在臨床經驗上，全醫院無出其右。

手術是成功的，它為子明贏得了信心，至少醫院中還有人會主動找他治療，肯定他的醫療技術。

手術是成功的，因為..….因為..….它為子明贏得了美人心，孫如芳不由自主地愛上子明，不自主地陷入崇拜、憐憫、好奇、愛戀….等因素交織而成的情網當中……..。

子明再度掃除了心頭的陰霾，他對升遷本無所圖，研究和治療才是他的本務，只要他的工作能力受到肯定，就是他最大的滿足。

他自我省思，給他這滿足的最大能源，是這個心理醫生孫如芳，前一陣子，他的確如同槁木死灰，是繼安安離開自己之後又一記嚴重的打擊，若不是如芳的鼓勵，可能就此一蹶不振，永遠沉淪下去。

子明對如芳也由原先的輕視，轉變成景仰，繼而轉化成愛慕，其間的心路變化，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覺得不可思議的並不是只子明一個人。

如芳的父親—孫老先生，也覺得情況變得有點走樣，女兒近來的舉止與從前大相逕庭，以前如芳是下了班就回家，但是最近如芳卻經常晚歸；平常出門總是輕妝淡抹，最近卻是攬鏡自憐，刻意修飾。

老父確定女兒是在戀愛了，問題是，跟誰呢？

絕不會是跟于國慶，儘管于國慶三天兩頭就打電話來向他請安，他當然知道他主要目的是想約如芳，但絕大多數都撲了個空，如芳不是不在家，就是藉故忙，沒工夫接電話，即使如芳接了電話，也是三言兩語敷衍兩句，這丫頭到底在幹甚麼名堂？

這天，如芳又踩著輕快的步子返家，孫老先生著實按耐不住了，決定今晚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

｢怎麼啦？乖女兒，一路哼著歌回來，心情不錯麼，妳忍心留老爸一個人在家，不怕我寂寞啊？｣

如芳望望父親，聽出話中有因，故意撒嬌地說：

｢爸，人家難得去聽音樂會，又不是經常不在家，你就那麼小氣。｣

｢哎喲，聽音樂會？咱們的小如芳什麼時候培養出的雅興？這年頭還有人喜歡音樂會，還真不是普通的稀罕，噢！我忘了，妳是學心理的，喜歡的東西當然跟別人不一樣。｣

｢哼！人家以前就喜歡聽音樂會麼，只是沒人肯陪我去….。｣如芳自知說溜了嘴，趕緊住口。

｢這麼說，現在有人心甘情願陪妳去嘍？是哪一個倒楣鬼？｣薑還是老的辣，老父打蛇隨棍上：

｢是不是于國慶？妳喜歡甚麼他絕對會奉陪，像這種聽話的男人真是打著燈籠找都找不著。｣

｢他啊？太黏了，我不喜歡太黏的男人。｣

｢太黏？這有什麼不好？人家喜歡妳才黏妳麼，我看國慶這人不錯，溫柔、體貼、懂禮貌…..。｣

｢爸，｣如芳不願再聽下去，把老父的話打斷：｢我看你是被他買通了，為什麼老是替他講話？｣

｢我不是被他買通，是妳對他有成見，國慶有甚麼不好？妳姨爹還想提拔他當主任呢，他的前途未可限量。｣老父又一個勁兒的替他說項。

｢爸，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再提國慶？｣如芳真的有些不耐。

｢好好好，不說、不說，但有條件，你得告訴我，今天陪妳去聽音樂會的到底是誰？｣孫老爹使出殺手翦。

該來的總是要來，如芳知道再瞞下去也不是辦法，老爹是何等精明的人哪，就算不告訴他，他也會打聽出來的。

｢是子明啦！你的救命恩人。｣

說完，也不顧父親的反應逕往自己房間走去。

孫老先生果然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是子明？怎麼會是馮子明？

孫老爹做夢都不會想到是他，當初如芳不是相當排斥這個人嗎？嫌他脾氣暴、嫌他愛鬧事、嫌他精神不正常，嫌他這個、嫌他那個，在他身上好像一點長處都沒有。

當初自己倒是對這個｢洋大夫｣挺有好感的，誰叫他在飛機上救了自己一命？但是他卻始終沒有把如芳跟他聯想到一塊兒，加上後來醫院又發生收受紅包的醜聞，馮子明簡直就在孫家除了名。誰料到，繞了幾個彎之後，如芳身邊的護花使者居然是他！

孫老先生重新把思緒整理整理，如芳一向懂事，沒有甚麼事會讓做父親的操心，交朋友的事就隨她自然發展吧，他相信如芳的選擇，也尊重她的選擇……。

      *              *              *

醫院舉行擴大業務會報，這次的會議與往常不同，因為外科部主任要提出接棒的人選，全醫院的中堅幹部全出席了，其中當然也包括子明、國慶、如芳等各科室的醫生。子明原本不想參加，他對這些人事議題壓根兒不感興趣，還是如芳百般規勸下才勉強出席。

如大家所預料的，院長當場提出的外科主任繼任人是于國慶大夫。

名單唸出後全場報以熱烈掌聲，正當國慶站起來向大家致謝時，忽然會議室門口跑進一個人來—是護士邵薇，

｢等一下，我有一件事要向大家宣布。｣邵薇高聲對著全場喊道。

對於邵薇突如其來的舉動，大家甚感訝異，全場立即肅靜起來。

｢我要揭發一件醜聞，是有關上次馮大夫收受紅包的案子。｣

此言一出，坐在台下的子明和國慶同時一怔，國慶臉上的表情急劇地變化著，他指著邵薇說：

｢我們現在正在開會，有什麼事等回到部裡再說。｣

｢不！我一定要現在說，我一定要揭穿你這個偽君子的真面目。｣邵薇毫無所拒，這一向是她的脾氣，她繼續對著全場宣佈：

｢這完全是于國慶大夫的詭計，是他安排好的圈套，還叫我用照相機拍照存證，要我陷害馮大趺……。｣

｢胡扯！這完全是胡扯！她一定是神經有問題！｣國慶的臉色如同豬肝。

｢你們不相信我的話是不是？我還有證人。｣

說完，邵薇向門外招了招手，門口走進一個婦人，子明定睛一看，不就是上次為她開刀的病人麼？

婦人見現場有那麼多人，有點不知所措。

｢別怕，請妳告訴我們，為什麼要送紅包給馮大夫？｣

院長鼓勵著婦人。環視了一圈現場後，婦人指著國慶說：

｢是那位醫生告訴我，馮大夫開刀有規矩，一定要送大紅包，否則不會替我好好開…..。｣

婦人說畢，現場大譁，眾人的眼光煞時全集中在國慶身上。

國慶像隻鬥敗的公雞愣在當場，台下的同事們議論紛紛。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院長擺了個手勢，要下面安靜：｢關於繼任人選的問題，目前還不能定案，等我們研究後，下次會議再做處理，至於于國慶大夫的作為，我個人認為是很可恥的一件事，我會將他提交｢人評會｣處理，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

子明坐在位子上，內心百感交集，這是個遲來的正義，他想…..。

    (待續)